闻一多诗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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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之地方色彩(2/2)

    为什么又要吼着——啊啊!不断的毁坏,不断的创造,不断的努力哟!

    ——《立在地球边上放号》我崇拜创造的精神,崇拜力,崇拜血,崇拜心脏;我崇拜炸弹,崇拜悲,崇拜破坏;——《我是个偶像崇拜者》我要看你‘自我’的爆裂开出血红的花来哟!

    ——《新阳关三叠》我不知道他的到底是个什么主张。但我只觉得他喊着创造,破坏,反抗,奋斗的声音,比——倡道慈,俭,不敢先的三宝的声音大多了,所以我就决定他的精神还是西方的精神。再者他所歌讴的东方人物如屈原,聂政,聂,都带几分西人的色彩。他爱庄子是为他的泛神论,而非为他的全套的出世哲学。他所爱的老子恐怕只是托尔斯泰所爱的老子。墨子的学说本来很富于西方的成分,难怪他也不反对。

    《女神》的作者既这样富于西方的激动的精神,他对于东方的恬静的美当然不大能领略。《密桑索罗普之夜歌》是个特别而且奇怪的例外。《西湖纪游》不过是自然美之鉴赏。这种鉴赏同鉴赏太宰府,十里松原的自然美,没有什么分别。

    有人提倡什么世界文学。那么不顾地方色彩的文学就当有了托辞了吗?

    但这件事能不能是个问题,宜不宜又是个问题。将世界各民族的文学都归成一样的,恐怕文学要失去好多的美。一样颜色画不成一幅完全的画,因为色彩是绘画的一样要素,将各种文学并成和种,便等于将各种颜色合成一种黑色,画出一张sketch①来。我不知道一幅彩画同一幅单色的sketch比,那样美观些。西谚曰“变化是生活的香料”。真要建设一个好的世界文学,只有各国文学充分发展其地方色彩,同时又贯以一种共同的时代精神,然后并而观之,各种色料虽互相差异,却又互相调和。这便正符那条艺术的金科玉臬“变异中之一律”了。

    以上我所批评《女神》之处,非特《女神》为然,当今诗坛之名将莫不皆然,只是程度各有深浅罢了。若求纠正这种毛病,我以为一桩,当恢复我们对于旧文学的信仰,因为我们不能开天辟地(事实与理论上是万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够并且应当在旧的基石上建设新的房屋。二桩,我们更应了解我们东方的文化。东方的文化是绝对地美的,是韵雅的。东方的文化而且又是人类所有的最彻底的文化。哦!我们不要被叫嚣犷野的西人吓倒了!

    东方的魂哟!

    雍容温厚的东方的魂哟!

    不在檀香炉上袅袅的轻烟里了,虔祷的人们还膜拜些什么?

    东方的魂哟!

    通灵洁澈的东方的魂哟!

    不在幽篁的疏影里了,虔祷的人们还供奉着些什么?

    ——梁实秋(原载1923年6月10日《创造周报》第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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