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假话。
即便不用看对方的表情,孟绍原也能知道。
“半张钞票是接头信物?”
“是的。”
“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接头暗号,这些汉字实在太复杂了,我记不清,下田信生怕我忘记,让我仔细记在纸上,对暗号的时候忘记了可以看一下。”
他妈的,别说你个日本人记不住,中国人要背出来也难啊。
这小日本接个头都那么复杂?
“下田信现在住在哪?”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们才换过地方,和我见面,一般都是直接电话我,我现在的公开身份,是个生意人,专门装了一部电话。下田信从不来我的公司,打电话的时候,每次都是他说一个地点,我去就行了,而且每次见面的地点都不一样。”
这些也是真话。
孟绍原继续追问:“罗建和认识你吗?”
“不认识。”
“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今天下午两点,巴适茶馆。”
“继续交代。”
“真的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是才奉命潜伏到重庆的,真的不知道太多的。”
“认识北冈麻智吗?”
“认识……啊,不是,知道这个人,但从来没有见过。”
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
孟绍原吩咐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下田信要和罗建和见面……”孟绍原忽然问道:“巴适茶馆在哪?”
“就在中山路的东路。”老腊肉立刻回答道:“孟长官,你的判断不错,日本人真的把活动区域转移到了闹市区。”
孟绍原沉吟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特殊联络方式……在河之洲?会不会在某条河边?”
“这里。”老腊肉立刻来到地图前,指着一处地方说道:“这里有条河,距离巴适茶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很有可能就在这里见面。”孟绍原凝视着地图:“下午两点见面,半个小时的路程?那么他们约定的时间会在四点前。王南星。”
“到!”
“你立刻挑选精干成员,到政府大楼附近布防,给我盯住了罗建和。”
“是!”
“老腊肉。”
“到!”
“你亲自带人去这条河的附近,监视住对方动静。”
“是!”
“都听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明白!”
“去,把李之锋给我叫进来!”
片刻功夫,李之锋就来到了审讯室。
闻到里面的血腥味,李之锋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这和战场上的血腥味完全不一样。
“李之锋,你一个人,携带武器,便衣和我准备行动。”
“是!孟长官,去哪?”
“巴适茶馆!”
“这不行!”王南星立刻叫了出来:“孟科长,哪有让你亲自冒险的?还是另外选个精干的,或者干脆我去吧。”
“不行。”孟绍原断然拒绝:“还是我亲自比较踏实点,放心吧,出不了事,罗建和潜伏了那么久,一定会很小心,绝对不会带武器,而且他又不认识我。”
他拿起了那张纸条,忽然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就是这些话太复杂了……维叶萋萋……哎,这个字念什么?念‘崖’?悬崖的崖?”
“不是,念‘哎’……大概意思是‘其’……”
“王南星,你什么文化啊?”
“小时候读过私塾,后来也上过高小,您没读过‘诗经’啊?”
“没啊。”
“孟科长,您什么文化啊?”
“我大学生啊。”
“不会吧。”王南星大是疑惑:“您一堂堂高等学府里出来的,连诗经里的字都不认得?我们念私塾,先是三字经、百家姓,然后就是诗经之类的要背诵了啊……你上的什么大学啊?”
孟绍原咳嗽两声:“王南星。”
“到。”
“行动科的卫生为什么那么差?你身为副科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完成任务后,给我把行动科里里外哇都打扫干净了,你亲自做。我找到一点脏的地方,罚款!”
“孟科长,您这是打击报复!”
“我就是,居然敢怀疑我的文凭!”
……
孟绍原进了巴适茶馆,还是觉得面上无光。
“嘊”念“哎”。
这个“嘋”念“校”。
真复杂。
还是刚才厚着脸皮请教才认识的。
你也不能怪我是不是?
孟绍原从小学到大学,诗经学过,但没学过那么复杂的啊,顶多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其它的?真没怎么接触过。
可对于民国的人来说,上私塾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了,一个个背的滚瓜烂熟的。
你瞧瞧,中国的这些古代诗词多美,几句话,就描绘出了一个优美的故事,用词简练,意境深刻。
还有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孟绍原那个时代很多人都以为这说的是爱情,可根本不是如此,人家明明说的是战场上同袍间的友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意思是“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一定要生死同命,一同携手,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中国的文化啊,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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