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你可错怪孙三哥了,是我不让他向你汇报的!”
孟绍原笑着在后面走了进来,拎着两包东西抱了抱拳:“孟绍原见过老太爷。”
“哎呀呀,孟长官。”
张仁奎赶紧迎上:“孟长官能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只是实在打了我各措手不及。”
孟绍原笑道:“我一听说老太爷要请我吃饭,赶紧屁颠屁颠的就跑来了。”
“好,好,孟长官豪气!”
孟绍原的性格,大对张仁奎的胃口:“来人,吩咐厨房里准备好菜!”
“别。”孟绍原阻止道:“老太爷不正吃上了?有酒有菜,还特别准备什么?”
那小饭桌上一大盆的饭,一个冬笋肉片,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蘑菇汤,一小壶酒,甚是简单。
张仁奎脸露难色:“这点菜哪里能够宴请孟长官?”
“老太爷,此言差矣。”孟绍原毫不在意:“这喝酒啊,得看人。人对了,没菜也是满桌佳肴。可人要是不对,山珍海味,也是寡然无味。”
“好,好!”
张仁奎大喜过望:“孟长官妙人,说的都是妙语。我张仁奎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孟长官这样的妙人。请,请。准备碗筷,把我藏的那坛子好酒给我拿出来!”
孟绍原坐下,把手里两包东西打开:“老太爷,我这可还带着下酒菜呢。一包是正经的绍兴茴香豆,这包,是冠生园的蜜饯,正好下酒。”
“对,对。”
张仁奎喜不自禁。
他纵横江湖大半辈子,人人对他又是尊敬又是敬畏,说话时候也是倍加小心,哪里遇到过孟绍原这样没把他当镜湖老太爷,就当一个普通朋友的?
这第一次见面,就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张仁奎江湖地位之高,黄金荣杜月笙尚且远远不如,说话时候都是小心谨慎,就生怕说错了一句话惹得老太爷不高兴。
孟绍原的这份随意,那是真真切切对了张仁奎的心思。
他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也是一个个的面面相觑。
老太爷平时节俭,可但凡有客人来了,那是一定尽全力招待,有时候连上八道凉菜,十八道热菜,尚且让老天爷不满意,觉得怠慢客人。
今天倒好,茴香豆配蜜饯喝酒,还是客人自己带来的?
一大坛子的酒端了上来,孙青山倒了两个浅盅,张仁奎一举酒盅:“孟长官,请!”
万万没有想到,孟绍原连酒盅都没举:“不喝!”
孙青山大惊。
这是不给老太爷面子啊!
张仁奎却是饶有兴趣问道:“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得孟长官不高兴了?”
“老太爷,你这一口一个孟长官,那是没把我当朋友啊。孟长官孟长官的,我干脆回办公室,听我那些部下这么叫我得了。”
张仁奎“哈哈”一阵大笑:“对,对,倒是我的不对了。孟老弟,绍原老弟,请!”
“请!”
孟绍原这才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我的妈呀!
孙青山叫苦不迭。
老太爷叫了一声“孟老弟”,这还得了?
这不是摆明了孟长官和老太爷一个辈分了?
这江湖上,现在谁还敢和老太爷称兄道弟的啊?
孙青山是张仁奎的徒孙,按照老太爷的这个叫法,他得管孟绍原叫爷爷了。
老太爷这么称呼倒他不在乎,可是传了出去,孟绍原在江湖上的身份那可不一般了啊!
孟绍原眼珠子乱转,打蛇随棍上:“您叫我一声孟老弟,我呢,也别叫您老太爷了,这都把人给叫老了。您要是不生气,咱们论个忘年之交,我叫您一声老哥哥吧。”
“甚好,甚好。”
张仁奎满口答应下来。
满江湖谁敢这么对他说话?
和他镜湖老太爷平起平坐?
可他老太爷自己心里别有打算。
孟绍原一来就特别对他的胃口,再者,他想着孟绍原是政府的人,又是如此年轻,那些江湖规矩一定不懂,他就认了这个忘年之交又有何妨?
他却不会想到,孟绍原是顶顶狡猾之人,从接到张仁奎邀请的第一分钟开始,就打定了主意。
常玉清是青帮“通”字辈的。
当年,青帮内部为了统一划分辈分,制定了所谓的家谱,这个家谱一共排列了24代,分别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行礼,大通悟觉”。
到了民国时期,上海的青帮已经传到了最后四个字,即“大通悟觉”。
杜月笙是“悟”字辈的,常玉清的辈分比他还高,也正是如此,他才可以靠着自己的这个身份被日本人所器重,组建了黄道会祸害上海。
孟绍原经略上海,各方各面混得顺风顺水,可就帮派这一块,一直没有怎么重视,帮派分子让着他害怕他,无非是因为他的军统特务身份。
黄道会事件,让本来打心眼里瞧不起帮派分子的孟绍原,也开始活动起了心思。
他需要一个机会。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张仁奎!
纵横军界,帮派元魁!
就目前的上海滩谁的身份比他还高?
委员长、黄金荣、杜月笙可都是拜他为师的啊。
所以,一声“孟老弟”,一声“老哥哥”,这事就算成了。
张仁奎江湖上待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天却着了孟绍原这个无赖的道。
“老哥哥,既然这么说了,那绍原我再敬你一盅!”
“请,请,今天我们这对忘年交一定要喝好喝痛快了才准离开这!”
孙青山这孙子……辈的,此时此刻那才真真正正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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