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委员长站稳脚跟了,双十二事变那么大的事,他也依旧能够安然渡过,中日摩擦不断,委员长乃中国唯一之领袖,像我们这样的人,他是看不在眼里了。
而且,过去我们帮他做了很多脏事,都是见不得光了,万一泄露出去怎么办?杜先生,你再换一个角度想想。
先生的确是得罪过孔祥熙,但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来找你的麻烦?究竟是他要找你的麻烦,还是有人想要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杜月笙一怔:“难道是……”
“是最上面的那个人!”黎北业一声叹息:“当年杜先生和法租界关系恶化,于是亲近国民D,但四一二中,你把工农党的人都得罪了,委员长于是给了你一个少将参议,可这官不好当啊。
长江水灾,你杜先生出钱出力,本是好事,可委员长赠你‘乐善好施’牌匾,你收了,悬挂在最醒目处。汪精卫赠你‘仁民爱物’牌匾,你也收了,又和委员长的牌匾共同并列,此乃大忌啊。天无二日,不能共存那。
你本来和工农党有仇,可是后来他们找到了你,寻求你的帮助,你又答应了,给钱,给物,帮他们转移人员,你以为力行社的那些人不知道?你以为委员长不知道?这又是一忌。
双十二事变,你急电张学良,愿意拿自己当人质去换委员长,尽忠尽到了这个地步,委员长总是该感激的吧?可等他平安回到南京,有功人员都得到了表彰,可是先生这里呢?竟然连一句勉励的话都没有。
先生啊,你想过这是为什么没有?
黄金荣聪明啊,以前委员长拜他为老头子,可等委员长成了北伐军总司令,拜师贴被黄金荣当着他的面烧掉了,然后人前人后,一口一个‘总司令’的叫着,谁要提及过去的事,黄金荣立刻就会翻脸。这才是真正的尽忠啊!
这以后只要黄金荣过寿,委员长一定会派人送上一份寿礼。这其实也是在告诉先生和张啸林,你再大,也大不过天去!
先生呢?慷慨豪爽,不拘小节,和人聊天,总会聊到委员长和戴笠等人当年在上海如何如何。这是第三忌啊。大凡大权在握的人,他自己说过去如何潦倒可以,但别人不能说啊。
币制改革,先生亏损不少,亏了,那就认命了,投机哪有稳赚不亏的?可是先生气盛,竟然强迫孔祥熙赔偿你的损失。
孔祥熙代表的是谁?不是他自己,也不是国民政府,而是委员长啊。
先生,你糊涂啊。你怎么敢要孔祥熙赔偿?你这不是用另一种办法告诉委员长,币制改革可以,但不能让你杜月笙有任何的损失,否则你杜月笙谁的面子都不给?”
杜月笙忽然之间全身都是冷汗。
黎北业微微摇了摇头:“我若料的不错,孟绍原代表的不是戴笠,也不是孔祥熙,而是委员长!总算委员长念着旧情,只是派个人来警告你一下。要不然可就不好说了啊。”
杜月笙冷汗连连:“我几乎误了大事,黎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
“想想吧,孟绍原为何如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为何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一点面子不给你留?他是在警告你,甚至提醒你。他来了,一个小小的特务,敢在上海滩老大面前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而且给他任务的这个人非同小可。任何一件不正常的事后面,隐藏的都有深意在内,只可惜杜先生当时并没有看出来。”
黎北业苦笑着:“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孟绍原不是敌人,反而是朋友,不,是盟友啊。杜先生,你能不能够保住命就看这位盟友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孟绍原已经给你留了台阶下了,就看你杜先生是够能够抓住。按照他说的去做,无非就是丢些面子而已,但杜先生目前拥有的一切却全部可以保住了。”
“我懂了,我懂了。”
杜月笙喃喃说着,然后他立刻站了起来:“快,和我一起去提篮桥。”
……
“孟科长,我真的不太明白,杜月笙在上海滩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么对他,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他肯定下不来台啊。”
办公室那些狱卒都出去了,祝燕妮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孟绍原双脚翘在办公桌上,笑笑:“孔祥熙当年在上海吃瘪,但他现在是国家重臣,你当他真的有空来搭理杜月笙?是另外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不是想要杜月笙丢多大的脸,而是要警告他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做不应该做的事。”
“另外有人?谁啊?”祝燕妮不太明白。
“那个人,谁也得罪不起。”
“戴先生呢?”
“他想要戴先生的命,弹指之间。”
“难道是……”
“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孟绍原阻止了对方:“戴先生和我说这次是旅游,其实哪里是旅游?戴先生知道,我孟绍原到的地方,都是波涛汹涌,不弄出一点大动静来都不像我孟绍原的为人。
你看看,上海站的那些同事,为什么如此全力配合我?不是因为我孟绍原有面子,而是他们早就得到了上面的指示。杜月笙如果聪明的话,很快就会来了。要不然啊,嘿嘿,恐怕他过不过正月半了。”
祝燕妮懂了:“万一他……”
“不会的。”孟绍原很肯定地说道:“就算他想不到,身边也会有人帮他想到的,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贺锡全会来抓我,会把我和刀胡子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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