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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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 六(2/2)

    “什么?!订婚?!谁和谁?!”她忍不住叫起来。

    “当然是你和怀远。”

    “怎么可能?这件事没得到我和怀远的同意。”

    “可是得到你父亲和宋夫人的同意。”他居然笑起来。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婚姻的真正解释是荒谬。”

    “明知荒谬还笑什么?”

    “我笑——你们竟然蒙在鼓里。”他摇摇头。

    “谢谢你对我们的关心,”她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也许由他来说这件事,更觉荒谬。“你大概也该关心一下自己的事。”

    “我对自己十分清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太好了。晚安。”她站起来就走。

    “等一等,姮宜,”他也跟着站起来。

    “你今夜好怪,不是太冷淡就是火药味重,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她深深吸一口气。是啊!她气什么呢?她不和怀远订婚谁又能来强迫她呢?她气——看一看他,他竟对自己和刘馥的事只字不提。她气这个吧?“我很累,想休息。”

    “不等怀远回来。”他问。

    “为什么等他?”她霍然转身,面对面的对着他。

    “他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明知他喜欢的是梅花,还把订婚的事当笑话讲,你——你——”

    “心平气和一点。”

    “我当然心平气和,因为我知道,谁也不能勉强我做任何事,爸爸也不能。”她激动起来。“我的一生要由我自己来安排。”

    “很好,为什么激动呢?”他双手环抱胸前,一副在欣赏的旁观者模样。

    “你——你——宋怀中,我已看透你,你只是一个在旁边说风凉话的小人。”她不顾一切的说:“但是别忘了,你自己不也是被安排了吗?”

    “你以为是吗?”他笑了起来。

    她咬咬牙,再也不理他地大步而去。

    当她才迈第一步时,他的手已迅速的捉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的把她扯回来。

    “我得罪了你?”他问。脸色也蓦地变得冷而严,好象要吃了她,而且离她的脸这么近,她感觉到他的呼吸。“为什么骂我?”

    她心头大震,一向冷漠斯文的他,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捉住她,她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

    “我骂的是事实。”她勉强逼出一句。

    “好。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将把事实给你看。”他又冷又狠的说。

    “我与你没有关系,我不理你的事,”她挣扎一下,压低声音说:

    “放开我。”

    她眼中的光芒象猫,头一次,他发现这情形。她是真的生气,真的激动。

    “我自然会放开你,”他咬着牙说。真不明白,他又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她只不过说了他一句小人,他这大人物连这点气量也没有?“你——甚可恶。”

    “宋怀中,再不放开我,我就不给你面子,我会叫。”她警告。“我可不可恶是我的事,我们全无关系。”

    “你——你——你

    ——”他愤然放开她,大踏步冲出小客厅,奔着上楼。

    他气什么?她忍不住再自问。这个男人也真莫名其妙得紧,无端端叫住她,讲了一阵话不投机,大家各自上楼休息就算啦!他何必捉住她,气成那样子——姮宜知道,就算想一辈子,她也不会知道原因。

    怔怔的站在那儿,激动过去了,心中竟是阵阵难明的涟漪?!

    背后有脚步声,是去而返的怀中

    ——转身,看见刚回来的怀远,竟——竟失望了。

    “你一个人站在这儿做什么?”怀远惊异的。

    “等你。”她必须讲了,深深吸一口气才能平静些。

    “等我?!怕我彻夜不归?”他心情极好。他这善良的人,单纯的爱情己使他的世界完美。

    “明天——我必须搬出去,我怕没办法再帮你忙了,”她摇摇头“怀远,我必须这样做。”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大惊。

    她望着他一阵,单纯的人是比较有福气吧?

    “安悌已经择好了订婚的日子,为你和我。”她说。

    “什——么?!”他呆呆的跌坐沙发上。

    “什——么?”

    他仿佛掉进了一个噩梦。

    “怀远,让大家面对事实吧!”她再吸一口气。

    “这误会不能再让它继续,否则就无可挽回。”

    “姮宜——我——该怎么办?”他问。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无能为力,因为我自己也有太多烦恼。”

    “你——”

    她再摇头,缓步上楼。

    象上次一样,清晨,姮宜收拾了所有行李

    ——也不过来时一样的两个箱子。开车离开了宋家。

    这一次,她下定决心,不会再因为任何理由而搬回去。当然,以后她仍会到宋家作客,但不会住在那儿。

    她这一走,留给怀远的问题就大了,但

    ——她不得不如此,总不能真嫁怀远。他总要面对现实一次。

    回到属于她的宿舍,她觉得十分轻松,十分自由自在。她早该搬回,就不必卷进宋家的烦恼了。

    离开的时候太早,除了工人怕没有任何人起床,她不以为有人会看到她。

    先怀中而离开,心中十分舒坦。

    放下行李,自己泡一杯茶喝,然后开车到学校。

    怀远还没到,也许他第一堂没课。她坐在教授办公室看了十分钟的书,才到教室。

    此地学生上课比较沉默有礼,不象在美国,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教课时她觉得现在容易应付得多。

    下课时间才到,她看见怀远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

    他忧形于色,惶惶然状。

    “你真的走了?”他说。

    “你也不想弄得大家难堪吧?”她微笑。

    “安悌知道了?”

    “她还没有起床——但我相信立刻就会发现。”他又烦又害怕。“我最担心的是梅花——”

    “唯一的办法是你以最快的方法把她搬到我宿舍去。”她很理智。

    “行吗?”他完全没有主见。

    “我并不强迫你搬她来,你自己考虑,”她说:

    “你比较熟安悌的脾气。”

    “我不能想象妈妈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别先吓坏自己。”她笑。

    “姮宜,我现在方寸大乱,不敢回家。”

    “我们到办公室谈。”她一边往前走。

    “哦——怀中是不是今天回欧洲?”

    “不知道,我没见到他。”怀远全无心绪。

    “姮宜,我请了一天假。”

    “请一天假有什么用?事情能在一天之中办妥?”

    “我怎能以如此面目面对学生?”他说。

    “你怪我搬走?”

    “不,当然不,我不能拿你当一辈子挡箭牌,我只是非常担心

    ——”

    “担心是帮不了忙的,你该全盘仔细的想一想,所有的事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呢?妈妈问起我只能照实说。”他皱眉。

    “她若反对呢?”她望着他。

    “不行,我不能放弃梅花。”他痛苦的。

    “说什么也不行,我会恳求她。”

    “她会答应吗?”

    他想一想,脸色更加难看。

    “我们可以离开此地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他说:“也许——有一丝希望。”

    “我只能祝你好运。”

    “但是你一定也要帮我。”他捉住她的手。

    她很敏感的挥开他。其他教授或学生们见到,那误会就更大了。

    “如果可能,我当然帮你。”她婉转的。

    “而且我也希望有这能力。”

    “你一定有的,妈妈一直对你特别好。”他叫。

    “看事情怎样发展再说吧!”她笑一笑。

    “说不定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在自己吓自己。”

    “希望——如此。”他摇摇头。

    “既然请了假,你打算去那里?”

    “我去找梅花商量,她肯搬去你那儿就最好。”

    “那就快去,我还有课。”她说:

    “下午想找我,我会一直在宿舍。”

    “下午见。”他走开两步,又转回头。

    “祝我好运,我现在急需信心。”

    “上帝保佑你。”她笑。

    这怀远,面对学问他可以头头是道,一旦面对的是私生活上的一切,他就变得如此天真。

    环境使然。

    姮宜平静

    ——至少表面上如此的上完另外两节课,收拾一切离开学校。

    她先去买了些新鲜菜,又到超级市场买了不少干粮杂货,这才开车回家。

    在宋家她可以百事不理,凡事有工人做齐,现在她独居,只有亲力亲为。

    她把宿舍整个洗抹一次,开了窗让它通风。宿舍很不错,就是久无人居,有阵味道。

    然后坐在厨房吃简单的食物,她自做的三文治,还喝鲜奶。这原是她在美国熟悉的生活。

    她又想到怀中,他已离开了吧!昨夜无端白事的发她脾气,也真莫名其妙。

    或在一开始他们是没能好好相处吧?

    他和那刘馥,真倒是很登对的。回到欧洲后,他们一定有很好的发展吧?

    门急骤的响起来,是怀远吧?只有他知道这儿的地址。

    门开处,站着的果然是他和梅花。

    “姮宜姐。”梅花亲热的叫。

    今天的梅花已不再是当时初见的模样。她穿着最新款的时装,配戴最流行的饰物,脸上虽没有化妆,依然是光亮照人,万分美丽动人。

    然而这外表的美丽

    ——姮宜觉得她始终还是差那么一点点,也许是内涵,也许是气质和修养。

    姮宜招待他们坐下,为他们拿了饮料。

    “我才从超级市场回来。”她说。

    “姮宜,梅花已同意搬来你这儿。”怀远兴奋的。

    “很好。你喜欢我这儿吗?”

    “当然喜欢,城里哦!逛街也方便,”梅花无忧无虑的笑。

    “怀远给了我一张金色的卡片,买东西,吃东西只要签字就行了,不必付钱的。”

    姮宜想告诉她这是信用卡,怀远每月要结帐的。看她那天真的模样,姮宜忍住了。

    “预备什么时候搬?”她转向怀远。

    “越快越好,一两天之内。”他说。

    “怎么安置老王?”她又问。

    “不——必吧!”他迟疑的。

    “梅花走了,妈妈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是不是?”

    姮宜有所怀疑,却又不想讲,只好点头。

    “我有两间空卧室,买张床就行了。”她说。

    “还要大大的衣柜,”梅花插口。

    “我有好多,好多衣服鞋子,怀远买给我的。”

    “好,这不是问题,”怀远有点脸红。

    “但是你亲口答应我的,你到城里住一定要上学。”

    “上就上啦!不过我功课一定不会好。”她说。

    “还没去学校怎知不会好?”姮宜问。

    “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是读书的料,你们不信,硬要我去,我有什么办法?”她说。

    “不懂的功课我可以替你补习。”姮宜好心的。

    “别补习,我最怕了。”梅花叫起来。

    “已经上学校了,回家还要补习,我还有什么时间玩和逛街呢?”

    姮宜对怀远眨眨眼,摇摇头。

    “不要迫她,凡事慢慢来。”她说。

    “好,总之我把她交给你了!”他说。

    “交给我?我负那么大的责?”她摇头。

    “怀远,是你爱她,你要对她负责一辈子。”

    “是,是,我说错了。”他脸红。

    梅花到厨房去弄东西吃,她是一刻也不能停下来的。

    “家里——有消息吗?”怀远小声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回去过。”她说。

    “没有人来找过你?也没有电话?”他再问。

    “没有,平静得很。”她笑。

    “太平静并非好事,以妈妈的脾气——她不会这样就肯罢休的,我怕

    ——”

    “怕什么?暴风雨的前夕?”姮宜笑了。

    “你不相信?”

    “我们只不过早上出来,她以为我们去学校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有没有人会告密?管家?”他问。

    “管家跟了你们宋家两代,你也该知道他不是多话的人,他说出你和梅花的事有什么好处?你是宋家未来的主人,对不对?”

    “希望——如此。”他透一口气。

    梅花出来,拿了一大杯各色雪糕,很满足的样子。

    “我是很大吃的,”梅花笑。

    “姮宜姐,你不会被我吓死吧?”

    “你还在发育年龄,当然应该多吃些。”她说。

    “快些吃完,你不是说要去看电影吗?”怀远说。

    “姮宜姐一起去?”梅花说。

    “不,我还有事,你们去吧!”姮宜识趣的。

    梅花迅速吃完她的巨型雪糕,随着怀远走了。

    “一两天我就带她搬来。”怀远留下的话。

    “明天我会配好两套门匙交给你。”姮宜说。

    他们一定,她就想躺下来休息一阵。昨夜没睡好,今晨早起,上课,买菜,又回来洗刷一阵,她的确感到很累了。

    刚躺下,电话铃声响起。

    必定又是怀远,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真长气。

    “怀远吗——”

    “表小姐,是管家,”管家的声音颇为难;

    “请问——少爷在你那儿吗?”

    “怀远?刚来过又走了,去看电影。”她照实说。

    “谁找他?有事吗?”

    “夫人让我问问看,”管家的语气很怪。

    “恐怕——也没有什么要紧事。”

    “晚上他会回去。”她说:

    “如果他再来,我会转告他。”

    “谢谢,表小姐,”他欲言又止。

    “不打扰了!”

    放下电话,姮宜立刻找到疑点:

    为什么宋夫人对她这次搬出来不闻不问,毫无关心呢?上次不是限时强迫她搬回去吗?

    这中间

    ——有什么不对了?

    她想不出,但怀疑之心越来越重,情形

    ——是有些不对,是不是?

    怀远迟走一步该有多好?至少可以商量一下,现在

    ——她该怎么办?

    管家的欲言又止必定有因的,这因

    ——

    她不安的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她是不是可以从哪儿打听一下?但

    ——谁能告诉她?

    离开宋家巨厦,她的目的是不想再跟他们拉上关系,但

    ——她不由自主的关心,她根本已难以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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