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焦躁不安的李东来,孟南贞很是犹豫。
对这个人,要不要说的太透彻,这让他很为难。
李东来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名气,最起码孟南贞是没有听说过的。但作为信王在潜邸的师傅,无疑李东来的影响力肯定是有的。
孟南贞几乎能够猜到,李东来就是东林党派到信王身边的棋子。用来拉近信王和东林党的关系,双方好一起对付阉党。
后来的历史也能够证明这一点,阉党也确实是在崇祯和东林党的联合之下完蛋的。
此时的东林党饱受阉党的压迫,损失惨重,偏偏又和浙党、楚党等争斗不休,可谓是内外交困的局面。
原本以为信王上台后,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奈何却很快发现,新的皇帝和老的没有什么区别,依旧不肯放权给他们,又启用了太监来牵制他们。
可以说,天启和崇祯一前一后的做法,才是让东林党人彻底对这个朝廷、国家失望了,干脆无为而治,让崇祯一个人焦头烂额去了。
崇祯也在一开始的众望所归之后,暴露了他在国政上的短板。
无论怎么折腾,不但没有转危为安,还将整个大明彻底葬送。
算来算去,在这个时候真正能够拯救大明的,其实根本不是哪一个皇帝,而是只有东林党。
孟南贞虽然在做着改变信王的举动,但就算再怎么去改造信王,可他的力量毕竟有限。
没有强大而可靠的盟友,这样的改造到最后也将毫无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孟南贞瞬间明白,要想回天有术,他还需要做的,就是把东林党也改造了。
“李先生,你们东林党人的想法是好的。奈何朝廷里的权力就只有那么多,而皇帝,是不可能放弃手中的权力的。所以你们的很多想法,根本就没有施展的空间。”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弄的李东来灵魂出窍,念头通达,隐隐进入了新的境界。
以往东林党内部在讨论时局的时候,大家都把目光和矛头对准了阉党。进而却忽略了,其实赋予阉党权力的人,乃是皇帝。
也就是说,他们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什么阉党,而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皇帝。
可一想到这一点,李东来就惊悚难安,忙不迭地想要把这个念头给驱逐出去。
他是臣子,讲究的是忠君报国,怎么能够对君王不敬呢?
可就在这时,孟南贞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李先生,你在怕什么?”
李东来一个激灵,心里头轰然作响。
茫然之际,他也不禁在扪心自问:对呀,我在怕什么?
他豁然转身,目光狰狞地看着孟南贞,几乎是嘶哑着嗓子低吼道:“孟公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可是皇帝,是我们所有人的君父,是我们头顶上的天啊。你岂敢……你岂敢对天子不敬?”
这里没有外人,不管说了什么都不会传出去,孟南贞当然不怕。
他看着疯癫的李东来,声音冷酷无比。
“皇帝为什么就是我们的君父?他们为什么就是我们头顶上的天?谁赋予的他们这样的地位?有秦以前,这个天下可是没有皇帝的。商周之前,这个天下也是没有王的。”
“轰……”
这次的冲击才是最大的,让李东来腾腾腾连着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了照壁上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孟南贞的说法,大胆而无忌,可谓是大逆不道。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的说法,李东来的内心当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孟南贞说的是对的。
皇帝不是自古就有的,王也不是上天降下的。
熟读史书的他很清楚,在夏朝之前,华夏民族的领袖,可是通过禅让的方式产生的。
那个时候的领袖们,也没有王和皇帝这样大的权力。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皇帝和王不是本来就有的,为什么如今的人要把他们看的那么重要,不敢违逆他们的意志,要屈从于他们的统治和权威?
思想就像是一条坚固的大坝,可一旦这条大坝出现了缺口,新鲜的思想就会不自觉地渗透进来。
李东来还没有发现,孟南贞给他打开了一扇怎样的窗户。
宜将剩勇追穷寇,孟南贞很清楚,自己的话给李东来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但如果不趁机把这个口子撕的更大的话,那么李东来很快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先生刚才问我,为何陛下体会不到你们的苦心。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你们要实现心中的抱负,就需要有足够的权力才行。权力从哪里来?这天下间的权力就这么多。被你们拿走了一些,皇帝的权力就少了几分。您说,权力之争,皇帝会退让吗?”
李东来木然坐下,久久无言。
他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乱哄哄地形成了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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