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狱卒搬来了椅子,左孟尝刚要坐下。结果听到陈玉的话,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看着梗着脖子,如同倔驴一样的陈玉,左孟尝满头黑线。
“陛下是因为私怨而行国法的人君吗?我大乾也不是纲常混乱的乱世,容不得公器私用的行为出现。”
陈玉眼珠子转了转,才明白过来。
“丞相这么说,那表明下官无事了?”
左孟尝横了他一眼。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论如何,那都是当朝公主,千金之躯。如今却被你气的吐血,外间物议沸腾,喧嚣不止。陛下也因此而震怒,正想着怎么收拾你呢。”
虽然听到危机还没有解除,但陈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左孟尝说的是乾丰帝准备“收拾”自己,用的字眼不是惩处之类的,那么也就代表着,乾丰帝即使生气,也只是作为长辈生气,而不是皇帝。
有了这个差别,那么即使他挨收拾,也不会遭太大的罪。
“下官也不是故意的,那日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言辞过激了一些。气坏了公主玉体,实在是下官的莽撞。”
左孟尝静静听着,还一边抚摸着胡须。
等他说完了,才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忠靖侯,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前来,乃是受了陛下所托。既然如此,咱们就开门见山。老夫只问你一句话,请你如实回答。”
陈玉有点紧张,不知道乾丰帝想要问什么啊。
一个应对不好,说不得收拾要变成惩处了。
左孟尝却不给他整理的机会,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在忠靖侯的心目中,觉得升平公主如何?”
“这……”
陈玉就知道避不开,可该怎么回答,又有些为难。
向人家父亲评价人家女儿,这就跟走钢丝一样,弄不好人家父亲就会炸庙。
如果是一般的父亲还没有什么,关键是这个父亲还是皇帝。
可思来想去,陈玉也是发了狠。
反正都这样了,天牢也走了一遭,生死有命,总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意吧。
“公主乃千金之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不是……”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却被左孟尝喝断了。
“不,抛开公主的身份,就只以女人的身份,你觉得如何?”
“嗯?”
陈玉有点懵,对这个提议有点措手不及。
升平公主是女人吗?
废话,历朝历代也没有听说过公主是男人的。
可一直以来,提到公主,人们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她们的性别,而是她们的身份。
没办法,天潢贵胄的名分实在是太闪耀了,天然上让人们忽略了她们的本质。
现在左孟尝卸去了公主的光环,让陈玉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去评价,倒是让他有点迷糊。
不过丞相大人的话不能不回,陈玉又开始斟酌起来。
“公主殿下自然是极好的,长的很漂亮,风华绝代,有那么多的仰慕者也就不足为奇。”
“那你呢?”
左孟尝突兀地问道,一点也没有丞相该有的稳重。单刀直入,没有丝毫的转圜。
在陈玉错愕的时候,他又补充问道:“你对升平公主作何感想?陈玉,我相信你也看的出来,公主殿下喜欢着你。不然的话,她万乘之尊,又何必三番五次地往你的府邸跑。担心你在新家住的不够舒适,还帮你忙里忙外,又为你出谋划策。她可是公主,更是女儿家,她不在乎名声的吗?”
陈玉木然枯坐,只感到左孟尝的问题如同刀子一般,让他应接不暇。
伴随着左孟尝的连番诘问,陈玉陷入了回忆当中。
自从认识升平公主以来的种种,渐渐变得无比清晰。
百花会的误会,洛阳城外的生死与共,桃源秘境的温馨相处,还有殿试之前升平公主为了自己不惜去偷听乾丰帝的考题,皇宫惊变的时候升平公主那绝望再到惊喜的变化,全都如在昨日。
大军出征时,她不顾非议,在十里长亭相送。那恋恋不舍的样子,还有那蕴含着担忧和期盼的眼神,如果不是喜欢他到了极处,她又何必如此?
回师的时候,又是她骑着骏马,踏着落日奔来,那个时候她的雀跃,竟比那万丈霞光还要璀璨。
她的喜怒哀乐,又是为了什么?
人生在世,得一女子如此在乎、关切,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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