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圆圆坐在何开来房间的地板上,下半身全是血,地板上也是血,正在往外溢,她坐在自己的血中间,却格外平静,像是在参禅打坐。见我进来,她一抬头,脸上是我完全不解的一种神情,快乐、幸福、沉醉,杜圆圆笑着说,你别怕,不是你哥杀的,是我自己杀的,他居然锁门,不让我进,我还是进来了,本来我想捅他一刀的,但他睡着了,我下不了手,我就给了自己一刀。她指了指床头柜上一把瘦长的刀子,刀尖沾着血,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内侧,表示刀刺的部位。何开来换了衣服说,行了,行了,上医院吧,再不上,就要死人了。杜圆圆嘴一裂,近乎撒娇说,没事,我胖,我血多,流点血没关系。
我和何开来,一人一只胳膊扶她下楼,这个时间,叫不到出租车,杜圆圆车是有的,可我和何开来都不会开车,杜圆圆想了想,说,还是我自己开吧。何开来说,你,你还会开?杜圆圆说,不是一样的。她就让我们扶她进驾驶座,一只手按着大腿一只手开车,我和何开来坐在后面,那情形一点不像我们送她上医院,而是她送我们上医院。何开来大概也觉着这样很别扭,他干脆扭头看着窗外,不让我看见他的脸。
到了医院,杜圆圆就晕过去了,大概是流血过多,不过还好,医生说不会有危险。我和何开来守在她边上,何开来显得极为厌烦,不停地躲到外面抽烟,熬到天亮的时候,何开来面无表情说,你陪她,我出去走走。
我没想何开来是逃走了,他这一走,就再没有回来。二小时后,他给杜圆圆打了一个电话。
何开来说,醒了。
杜圆圆说,醒了。
何开来说,我走了,我在去北京的火车上,我不会回来了,我们离婚。
杜圆圆说,你说什么?你胡说!
何开来说,我没胡说,我再重复一遍,我们离婚。
杜圆圆想再说什么,可何开来一句也不愿多说,把电话关了。那一刻,我不知道杜圆圆的心是否碎了,但我看见她的脸是碎了,她僵在病床上,裸露的脸部好像风化了,慢慢地裂成了无数块。
何开来逃走,我还住在杜圆圆家,就更不合适了,我是在她出院后的第三天搬回家的。此时,杜圆圆看上去恢复了正常,她还是挽留我的,她说,你哥走了,你也走?你不用走,我不会跟他离婚的,他一个人在北京怎么生活,他又不会赚钱,我准备每月给他寄钱,他会回来的,他不回来,你也别走,我们俩不是合的很好嘛。但我还是回家了,我说,何雨来生了孩子,需要照顾,我们毕竟是双胞胎。
何雨来也欢迎我回家,这段时间,直到她再次被警察带走,算是我们从小以来相处得最融洽的一段时光。她很喜欢孩子,她给孩子取名何幸,是何等幸福的意思,也有何其不幸的意思,这名字我也觉着不错,小何幸确实爱笑,大概是她怀孕期间多吃巧克力见效了吧。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何雨来的体形也恢复得很快,我们俩站在一起,还是蛮像的,我们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让孩子辨别,谁才是他的妈妈。
小何幸满十个月那天,一群警察包围了我们家,何雨来被指控贩毒,虽然我不知道她竟是毒贩,但一个吸毒者从吸毒到贩毒也不算太意外。何雨来被捕时,表现得还不错,而且相当从容,好像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抱着孩子亲了又亲,然后头一甩,说,姐,何幸交给你了。
何雨来轻松地走了,而我现在却必须代替她去做一个母亲,这于我未免有些荒诞。我是要上班的,不能做专职母亲,我只好再雇一个保姆,我的工资本来就不多,因此,我像任何一个单亲家庭,活得很艰难。但小何幸还是可爱的,邻居们都说,长得很像小时候的何开来。何开来尽管是个废物,可长得像小时候的何开来,也没什么不好。我的生活大概就这样了,好像我这辈子的目的,就是把一个简直没有任何理由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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