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惠章望着马慕侠。他久仰马慕侠是一个年少有为、精明练达的人,这次碰到朱延北的手上,不知道会不会上他的当。他有点替马慕侠担忧。当着朱延北的面却又不好戳破。马慕侠内心极不满意朱延北不识时务,人家过三十大庆,正好大家尽兴玩个痛快,不料他来做生意,龙公馆变成了朱延北的交易所了。他想起要团结各方面的人才,不好露出不满的情绪来,只是应付地说:
“对于朱先生刚才谈的经营方针和今后计划,我个人完全赞成。工商界应该有远大的目光,这样,才算得上是新时代的新型工商业家。朱先生就是这样的人才,非常钦佩。”
“过誉过誉。今后希望慕侠兄多多提携。”朱延北指着重磅米色道林纸封面的总结书和计划书说,“小号这次募股是一万一股,慕韩兄,你看,你来多少股呢?一百股怎么样?多一点也可以。”
“这个……”马慕韩看出朱延北是属于狗皮膏药性质那一类的人,一粘上就撕不下来,不能再随便敷衍下去,但态度又不能转的太快,也不能表示得过于露骨。他看柳惠章不吭气,便顺水推舟,把问题放到柳惠章面前。他不露声色地说:
“对新药业,老实讲,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并且,自己的精力也有限,办厂都忙不过来,没时间考虑经营其它企业。倒是柳先生,听说利华药厂生意不错,流动资金不少,正在找出路,你们两位是同行,又是老朋友,我看,可以合作合作。“惠章兄愿意合作,小弟同样是无任欢迎的。怎么样,惠章兄,你认多少股呢?”
“我吗?”柳惠章把脸转向北面墙角那里,这辰光,朱瑞正站在龙总经理身后,紧张地听他和人谈话,此外,没有一个新到的客人。那就是说,没有机会可以把这个问题岔开去,得要自己明确表示态度,回答马慕侠摔过来的难题。他想了想,说,“延年兄,你了解利华药房是股份公司,几位股东都是老实人,巴巴稳稳地做点小生意,从来不向外发展的,和老兄比起来,可以说是目光如豆。我在店里呢,是灯草拐杖,做不得主的。”
“这情形,我了解。不过,小数目呢,只要惠章兄肯帮忙,我想,也不大成问题。”
柳惠章看朱延北粘到自己身上来了,想法从速推开,支吾地说:“你不要过份抬举我。抬的高,跌的重。我确实没有那个能力,利华这爿小店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投资福佑呢?我们不像慕侠兄,企业大,实力雄厚,福佑需要这点小数目,只要慕侠兄指头缝里漏一点下来就行了。”
马慕侠听到柳惠章这几句话,见他也不含糊,至少也是在市面上混了二三十年的人了。他这几句话捧得马慕侠心里怪痒的。但是,马慕侠不上这个圈套,却又不能显得自己寒伧,转弯抹角地说:“当然,福佑募这点股,讲数目,不大;讲交情,应该帮忙。只是兄弟经营的是棉纺业,一向没过问新药业,今后也不准备过问。福佑募股或者贷款,应该找志同道合的人,钱倒是次要的。韩工程师,你说,对不对?经营一种事业,总得要有兴趣才行。”
“凡事要有兴趣,没有兴趣,做不成事。比方我学工程吧,别人在学校里读书见了数目字头就痛,我一见数目字就有兴趣。越是难做的数学题目,我越有兴趣。经过几天几夜思索,一道数学题算出来了,那乐趣,简直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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