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昏时分,夏福又来了。张科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生怕他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事。不等夏福开口,他首先说道:
“今天啥地方也不去。”
夏福等了一歇,笑了笑,说:
“去看周信芳的《秦香莲》,怎么样?反正闲着没事。”
张科长后悔昨天晚上的荒唐,做了绝对不应该做的事,幸好夏福不知道,否则宣扬出去就更糟糕了。他今天打定了主意,不怕你夏福说得天花乱坠,啥地方也不去,避免自己再陷下去。他急于要回西北去,很严肃地质问夏福道:
“你们的货啥辰光可以配好?”
“大概快了!”
“三天以内行不行?”张科长的眼光盯着他。
他见神色不对,马上应道:
“差不多。”
“那么,你快去办吧,货不配齐,我啥地方也不去。”
夏福一看苗头不对,不再说下去,转身就走了。他出了惠中旅馆直奔七重天,找到龙爱卿,安排好了,才回到福佑药房去。
一小时以后,龙爱卿出现在三○二号房间里,约张科长到七重天去。张科长坚决不去,但经不住她好说歹说,拖拖拉拉地走了。
张科长一天又一天地这样生活下去,夏福来晚了一点,他反而怀念起他来了。有时夏福不来,就叫龙爱卿陪他出去白相,然后一同回到惠中旅馆。张科长不大催货了,甚至希望货慢一点配齐也好,他这才有理由在上海等货。他逐渐把卫生局给他的任务淡忘了。
正在张科长沉浸在欢乐中,忽然接到潼关卫生局拍来的电报,要他把货办好,立刻回去。张科长从梦一般的境地里清醒过来。他不再催问夏福了,因为夏福老是一副笑脸,你骂他两句也是笑嘻嘻的;你发脾气也没用;如同皮球一样:把它打到地上旋即又跳了起来。他算是对他没有办法,就直接打电话到福佑药房来,正好是王立接的电话。他发的脾气,王立认为应该的,这是福佑药房不对,他就在朱延北面前提出自己的意见。
朱延北看王立一本正经在说,语气之间带有责备的味道,他不好再发脾气,怕在同仁面前露了馅,漏出去,那不好的。
他说:
“明天就配,你通知栈务部的配货组……”
王立进一步说:
“栈房里缺货,很多酊剂没有,复方龙胆酊,复方大黄酊,陈皮酊,净大黄酊……这些都没有,别的贵重的药品也没有,哪能配法?”
“有。”朱延北信口答道,他望着窗外先施公司的矗立在高空的霓虹灯广告在想心思。
“真的没有,我问过栈务部了。”
“我说有就有,你不晓得……”
王立听得迷惑了:栈务部说没有,朱经理说有,难道是栈务部骗他,或者是朱经理有啥妙法?朱经理毫不犹豫,很有把握地说:
“明天给张科长配第三批药。”
“那很好。”王立不再提意见。
朱经理给夏福咕哝了几句,过了点把钟,他们两个人一道出去,到西藏路去了。福佑药房的前身——福佑行——现在成为福佑药房的工厂了。这个工厂真正做到“工厂重地谢绝参观”,除了朱经理和少数有关的人员以外,不要说外边的人,就是福佑药房的人也不好随便来的。这个工厂非常之简单,既没有高大的烟囱,也没有成套的机器,连装药用的瓶子也不完全,只是几个铅皮桶,一些大小不同的瓶子和少数各种不同的药粉。站在那间客堂里,就可以看到这个工厂的全貌了。
朱经理走进客堂,要夏福准备好铅皮桶和水,他自己拣了几包药粉,拿了一瓶酒精,开始制复方龙胆酊了。
按照药典规定:复方龙胆酊一千西西,它的含量应该是一百格兰姆龙胆粉,四十格兰姆橙皮,十格兰姆的豆蔻,一百格兰姆甘油和百分之四十五的醇。朱经理放了龙胆粉和醇,夏福在旁边说:
“成分不够吧?”
“我要你准备的黄连呢?”
夏福把刚才从中药铺里买来的黄连递给朱经理:
“在这里。”
“放下去就差不多像了。”
这些酊剂按照规定应该浸五六天才行,朱经理他们把药配好,只浸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来过滤了。没有过滤纸,夏福拿过一块绒布,上面加了一张草纸,既不干净,也未消毒,马马虎虎就过滤出酊剂来了。夏福过去试了一下分量,不够,他急得满头是汗,走到朱经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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