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静空僧把衲裰卸去,里边着一件密门钮扣的紧身衣,把头上金箍捺一捺紧,将刀倒插在背后腰内。彭显吩咐一个家丁引领静空师父到孙乐住处。
临行前齐鹏飞筛了一大杯酒,双手奉与静空,道:“祝师傅马到成功。”
静空道:“大公子请少待,俺去取了他首级就来。”一面说,一面把酒接来,一饮而尽。
孙乐本来救了曲国才夫妇就可离开谷县的。但他年轻气盛,想到齐鹏飞吃了亏必定要来报复。他就等着,要让齐大公子再尝一回苦头。
齐鹏飞与彭显开怀畅饮,只等这静空头陀把孙乐的首级提来。那彭显十分得意,暗想:“若得成功,我的功劳也不小。”
过了一会儿,只见送静空去孙乐住处的家丁回来,齐鹏飞急问道:“怎样了?”
家丁道:“这个师父真好本领。看他身体虽是壮大,却比飞鸟还轻。我送他过城里的一条河,他只一纵,那三丈阔的河面便过去了。再是一纵,已到屋上,犹如燕子一般。我送他到孙乐住处,恐怕巡更的看见了不便,就先自已跑回来了。想来头佗一定成功的。”
齐鹏飞和彭显听了大喜,都赞那头陀的本领。
且说静空僧上了瓦房,连窜带纵,来到里边。到了第四进大厅,果然西首有三间向南的客房。就跳在天井里面,轻轻走至窗边,向里张看。只见里边灯火明亮,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是彭显介绍的孙乐。
孙乐已听到房上有活动,想可能是齐鹏飞派来报复的人到了。他立起身来,到窗前察看。
那静空只见孙乐向窗前走来,知道不好,便把身子向假山背后一躲。谁知孙乐的眼睛夜视极好,何况月明如昼?早被他看得分明,一个腾步,已到庭心。静空想再藏一藏身。被孙乐抓一把擒拿,正拿在天颈骨上。静空顿时遍体酥麻,双手举不起来,任你全身本领,只好束手待毙。
孙乐说:“贼秃。你身带利刀,非是偷盗,便是行刺。”
静空道:“孙大爷饶命!下次再不敢来!”
孙乐道:“你只实说,哪里人,叫什么,来此做什么,我便放你;若有半句虚言,叫你一刀二段!”说罢,把他腰内插的宝刀,拔在手中。
那静空僧吓得慌了,他便这么长,那么短,一本实说,“现在他们等我回报。都是他们指使。”
孙乐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静空道:“半句没虚,都是实话。”
孙乐道:“既然实情如此,却是饶你不得!”手起一刀,头已落地,鲜血直喷,那尸骸倒在一边。孙乐又想:齐家不见这秃驴回去,定知是我杀了。明日可能被他告发。他把衫衣裹得紧紧的,束了一条带子,足上脱去靴子,里面自有软鞋,就把这口刀插在腰间,一手提了头陀的首级,向屋上只一窜,快如电光一般的去了。
孙乐径直来到齐鹏飞住处,跳上瓦房,寻到里边。只见花厅上灯烛辉煌,知道他们都在那里饮酒等候。
那花厅对面上首,却有一座六角亭子,孙乐便将身跃到亭子上。上面把左足钩住亭顶上的葫芦,身子挂下来,做个张飞买肉之势。抬头观看,恰好正对花厅。见厅上边摆开宴席,齐鹏飞和彭显正坐在那里饮酒。只听见齐鹏飞对彭显说道:“静空去了这好半天,为何还不见回来,敢是被孙乐捉住了不成?”
彭显道:“怕是不好下手,在等机会吧。”
孙乐听得清清楚楚,便将那头陀的首级提将起来,往下一甩,照着彭显劈面打来。大喝道:“脑袋来也!”
那彭显只听得“脑袋”二字,这“来”字还未听得完全,却脑袋已到。静空的颈腔正对彭显面门,“磕塌”的一声,打个正着,弄得嘴里、鼻里、眼睛里,满面的血臊。那脑袋跌将下来,恰好落在碗盘之中,齐、彭二人大惊,一齐站起。
齐鹏飞还以为飞来的是孙乐的脑袋,叫道:“既取得孙乐首级,应该好好提将过来,为何这般行为?”
再定睛一看,知是静空的首级,头发散乱,淋血模糊,骤然难辨何人首级。只是那灿烂焦黄的溜金箍亮在头上,所以一望而知是头陀的首级。这一惊非同小可,齐、鹏二人个个牙战口噤,毛发倒竖起来。
孙乐掷完了静空脑袋,飞身上屋,连窜带纵,如闪电般回转住处。他想,已经给了齐鹏飞第二次教训,且杀了人。明日齐鹏飞可能要报到官府,官府会派官兵前来捉拿。那时事就闹大了。还是赶快走吧。他收拾了行李,马上离开住处,踏上归途。
齐鹏飞、彭显愣了好一阵,知道孙乐已经离开,便叫家人把静空首级收拾开去。
那肴撰都吃不得了,一并撤去,家丁端水来让彭显洗去脸上血迹。
齐鹏飞跟彭显说:“看来我们要动武的是不行了。你还是当夜写成状子,告孙乐他前次恃强行凶,殴辱富绅,使身受重伤;今又谋杀头陀,挟仇移尸。到了明日,带了头陀首级,去县衙王知县那里控告,嘱他务要追捉凶犯到案。”
这个王知县叫做王杨,性极贪婪。他原籍山西汾州人,是个放印子钱的,积得银子,通过齐鹏飞父亲捐了知县。平日盘剥小民,为官糊涂贪赃,是个县里人人在背后骂的狗官。
彭显第二天带着靜空首级去王知县那告状。王知县立刻派捕快到孙乐居住地去捉拿他。可到了一看,孙乐已人去房空,只好作罢。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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