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梅云搬那石头的时节,众人便都有些诧异;及至和公子攀谈了这些话,窗外便有人走来走去的窃听。一时传到旅店主人耳中,那店主人本是个老经纪,他见那女子行迹有些古怪,公子又年轻不知世事,生恐弄出些什么事来,店中受连累,便走到公子房中要问个清楚。
那公子正想着方才那女子的话,在那里纳闷,见店主人走进来,只得起身让座。那店主人说了两句闲话,便问公子道:“客官,方才走的那个娘儿们是一路来的么?”
公子答说:“不是。”
店主人又问:“这样,是向来认识,在这里遇着了?”
公子道:“我连她姓甚名谁,家乡何处,都不知道,怎么能认识呢?”
店主人说:“既如此,我可有句老实话说给你。客官!你要知我们开了这座店,将本图利,也不是容易。一天开了店门,凡是落我这店的,无论腰里有个一千八百,以及一吊两吊,都是店家的干系。保得无事,彼此都愿意,万一有个失闪,推脱不了干系。事情小,还不过费些精神唇舌;到了事情大了,跟着经官动府,听审随衙,也说不一定。这咱们可讲的是各由天命。要是你自个儿招些邪魔外祟来弄得受了累,那我可全不知道。据我看,方才这个娘儿们太不对眼,还沾着有点子邪道。慢说客官你,就连我们开店的,只管什么人都经见过,真断不透这个人来。我们也得小心,客官你自己也得小心!”
公子着急说:“难道我不怕吗?她找了我来的,又不是我找了她来的。你叫我怎么个小心法儿呢?”
那店主人道:“我有个主意,客官你可别想偏了!讲我们这些开店的,仗的是天下过往来客,哪怕你进店来喝壶茶,吃张饼,都是我的财神爷,再没说拿着财神爷往外推的。依我说,难道客官你真个的还等她三更半夜的回来不成?知道会弄出个什么事来!不如趁天气还早,躲了,她晚上果然回来的时候,我们店里就好和她说话了。你老自想想,我这话,是为我,是为你?”
公子说:“你叫我一个人儿,躲到哪里去呢?”
那店主人往外一指,说:“那不是你雇的两个骡夫回来了。”
公子往外一看,只见自己的两个骡夫回来了。公子连忙问:“怎么样?见着诸一官没有?”
白脸儿狼说:“好容易才找着了那个老爷,给你老讨了个好儿来。他说家里的事情摘不开,来不了。请你老亲自去,今儿就在他家住,他在家等着。”
公子听了犹疑。那店主人便说:“这事情巧了。客官,你就借此避开了,岂不是好?”
那两个骡夫都问:“怎么回事?”
店主人便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骡夫一听,正中下怀,便一力的撺掇公子快走。公子本不太愿意,但一则自己有些害怕;二则当不得骡夫、店家两下里七言八语;三则想着相离也不过二十多里地,而且到那里见着诸一官,也有个依靠。心中一时忙乱,便把那女子说的务必等她回来见了面再走的话,全忘在九霄云外。忙忙的收拾行李,骑上牲口,带了两个骡夫,出门去了。
却说那两个骡夫引着卢公子出了店门,顺着大路转了那条小路,一直奔了岔道口的那座大土山来。从这山往南岔道,便是上二十八棵红柳树的路,往北岔道,便是上黑风岗的路。他两个不往南走,引了卢公子往北而行。
行了一程,卢公子见那路渐渐的崎岖不平,乱石荒草,没些村落人烟,心中有些怕了起来,便说:“怎么走到这等荒僻地方来了?”
白脸儿狼答:“这是小道儿。哪比得大道呢?你老看,远远的不是有座大山岗子吗?过了那山岗子不远儿,就瞧见那二十八棵红柳树咧!”
公子只得催着牲口奔向前去。行了一程,来到黑风岗的山脚下,只见白脸儿狼向傻狗使了个眼色说:“你可紧跟着些儿走,还得照应着行李和那头空骡子。我先上岗子去看,有对头来的牲口,好招呼他一声儿;不然,这等窄道儿挤到一块可就不好开步咧!”
公子心下说:“不想这两个骡夫如此尽心,到了倒得赏他一赏。”
那白脸儿狼说着,把骡子加上一鞭子,那骡子便低着脑袋使着劲,奔上坡去,提得脖子底下那个铃铛“唏啷哗啷”地响。
不想上了不过一箭多远,那骡子忽然窝里发炮的一闪,把那白脸儿狼从骡子上掀将下来。原来那白脸儿狼正走之间,路旁有棵多年的干老树,那老树上半截,剩了一个梢儿活着,下半截都空了,里头住了一窝老枭。这老枭大江以南叫作“猫头鸱”,大江以北叫作“夜猫子',深山里面,随处都有。这山里平日无人行走,那夜猫子白日里又不出窝,忽然听得人声,只道有人掏它的窝儿来了,便横冲了出来,一翅膀正扇在那骡子的眼睛上,那骡子护疼,把脑袋一拨甩,就把骑着的人掀了下来,连那脖子底下拴的铃铛,也就掉了,落在地下。那骡子见那铃铛满地乱滚,又一眼岔,他便一踅头顺着黑风岗的山根儿跑了下去。那驮骡又是恋群的,一头一跑,那三头也跟了下来。白脸儿狼摔得草帽子也丢了,幸而摔得不重。他见四头骡子都跑下去,一咕噜爬身起来,顾不得帽子,撒开腿就赶。
那几只骡子跑到一个悬崖,见无路可走,就停下了。白脸儿狼见此处地形,决定就在这对卢公子下手。他对卢公子说:“咱们在这歇歇吧。”
三个人坐在悬崖边不远休息,望着悬崖下的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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