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篇文章即是称帝的理论根据,又是行动的纲领,写得条理清晰,论据充分。你揭露共和的弊病:一、军队讲绝对集中,而共和讲民主,故而难以建立强大军队。二、各执其言,也难以建立有权威的政-府。三、为野心家开启了竞争最高首脑之门。总统选举之年,必将是国家大乱之年。数年一选举,数年一大乱,中国永无宁日。四、国家一乱则给外国列强干涉中国提供了口实,国家危亡矣。说得好,说得好!一语中的,入木三分。难怪家父要给你授勋,还给你送了‘旷代逸才’的匾额。”
“大总统对我真是厚爱有加,在下是愧不敢当呀。”
“晳子,我们亲密如兄弟,你好好干。如果家父称帝,我就是太子了,那时你的拥戴之功,定当得到厚报。一定让你平生之学得到充分施展,你可以做中国的伊腾博文、俾斯麦。我若继位做了唐太宗,你就是房玄龄。”
杨度听了这话心里很热,嘴上却说:“我只是觉得中国应该恢复帝制,而现今可以当皇帝的人非大总统不可。我这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会执着的去做。”
“知道,知道,要不你能钻研下这么大学问么。”
“‘筹安会’要借严复的大名,我几次去求见,他都不肯见。后来我听说他有严重的气喘病,就找了德国医生为他看病。又把他的西学译著又研究了一遍,同他交流,他这才扭转了态度,同意挂名了。”
“严复可是学贯中西,名扬海内外的大学者,他同意挂名‘筹安会’,使此会名声大震呀。宣传帝制就更有力度了。晳子,你确实能干,砥柱中流,当个宰相也很够格。”
“芸台,你过奖了。”杨度嘴上谦虚,心里却觉得很得意。自己前一段教育总长的位置都没应承,想的可就是宰相的乌纱呢。想当大官可不是为了谋私,是为了一展做大事的抱负,握重权才能做大事,张居正是心中的榜样啊。
“晳子,给‘筹安会’拨了80万的经费,够花么?”
“目前还可以。不过我们尽力在扩大组织,各省也都在筹建分会,以后需要钱的地方还很多。”
“不够了你就说,我向家父帮你要。为了办大事,就得舍得花钱。”
“兄弟在这里先谢谢了。”杨度向袁克定拱拱手。
“谢什么,我们都是办的一件事么。”袁克定对称帝一事确实非常积极,与其说是为父亲,其实更多是为自己。父亲已经57岁,而袁家祖上几代人都没有活过59岁,如果父亲不称帝,那他不在了总统就得民选,自己还能掌上一国之柄么?自己如果不当上太子,那将来连总统之子都不是了。没有了权势,能像现在这样花钱如流水,借父亲大名号令天下么?所以必须搞帝制,必须!
袁克定看着杨度又说:“要做大事首先得造舆论、争民心,你们‘筹安会’在这方面已经做了不少事,继续努力吧。日本的有贺长雄博士是很有名的宪政专家,他有一篇《论天皇制》在《东京日报》发表,此文对中国恢复帝制大有帮助。我准备叫人翻译出来,在国内几家重要报纸刊登。还有,美国著名政治学家古德诺博士下个月来中国,他是主张君主制的,我想请他写一篇这方面的论文,也在报上发表出来。”
“好,好。”杨度兴奋地点头,他觉得眼前这个大公子真的很有办法,很有能力。跟着他干,也许真的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梁启超乘着袁克定派来的德国小轿车来到了小汤山别墅。看到酒席前只有袁克定,杨度两个人,他有些诧异,“不是说今晚文人聚会么,怎么就我们三个人?”
袁克定笑说:“今晚是七月七日乞巧节,二位都是当今大才子、大忙人,我请二位到此饮酒赏夜,放松一下,老朋友谈天叙旧,也是快事呀。”说着他请杨度、梁启超入席。
梁启超笑说:“这小汤山别墅,我还是头一次来,景致真是不错,再配上这月色佳肴,良宵美景俱全呀。”
“那就好好乐一乐,来,我们干一杯。”袁克定说着举起高脚玻璃酒杯。
三个人笑着碰杯。
几杯酒后袁克定便把话题引入他的套路,他看着梁启超笑说:“陆费逵前不久约晳子写一篇关于国体的文章。”
陆费逵是中华书局的总经理,梁启超很熟的。“共和国体已经实行四年了,为何还要议论国体呢?”
袁克定说:“共和国体虽然已实行四年,但弊病丛生,有识之士都提出不宜将共和制度实行下去。”
梁启超沉吟着不出声。
袁克定又说:“卓如先生(梁启超字卓如),你是中国最著名的政治家,家父对你也很推崇。今日请你来,也是想听听你对共和与帝制的高见。”
梁启超内心里是反对复辟帝制的,但他不想现在表露出来。他看看袁克定说:“这个问题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他看看杨度又说:“晳子不是写了篇《君宪救国论》么?我也要好好研读一下。今晚不是要聊天放松么,我们就不谈政治了,好么?”他又看看袁克定。
袁克定看出再硬逼梁启超他也不会现在表态,便想出一个主意,他起身走出,一会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张支票。
“春上卓如先生回粤为令公大人祝寿,我事先不知道,没有送礼,很对不起。现在我补个礼吧。这是二十万银元的支票,请先生不要嫌少,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罢袁克定把支票递给梁启超。
梁启超看到袁克定此举,心中更有微词,他摆了下手说:“大公子盛意我心领了,但家父生日已过,就请不必再破费了。”
“这是兄弟一点心意,卓如兄务必要收下。”袁克定把支票又递了过来。
梁启超再推脱:“不,事过境迁,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再收礼就不合适了。”
“芸台诚心诚意,盛情难却,卓如,你就收下吧。”杨度在一旁劝道。
“大公子一片盛情我承领了。这样吧,等来年家父寿诞时,大公子再表示吧。我这里先谢谢了。”
袁克定脸上有些不悦,“我一片诚心,卓如先生却见外,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小兄弟呀。”
“不是这意思……”梁启超有些尴尬。场面一时有些僵。
杨度出来打圆场:“梁兄,不要拂了芸台的一片好意。他是讲义气的人,也要面子。你就先收下吧。”说着拿过支票,塞到梁启超衣袋里。
晚上,梁启超独自躺在客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袁克定这是要收买我,借我的名为他们复辟帝制服务。我梁启超岂是金钱能收买的人!我不但不会为他们效劳,还要揭露他们,坚持真理。第二天早上,梁启超把支票压在床头柜茶杯下,便离开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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