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长和他的女人们
作者:不详 排版:ti118 字数:万字 包:
第一章初试云雨
1
「人不可以苟富贵,亦不可徒贫贱。」坐在自己豪华的办公室里,任凭自己 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起这么句古话来。他刚刚从市调研局一名副处长的职位调到 了城建局业务处处长的位置,心情正像现在春暖花开的的天气一样,神清气爽, 浓淡皆宜。早上上班的时候,他起了个大早,妻子乔静说他烧包,才当个处长就 睡不着觉了,要是当个省长呢?当个国家主席呢?不搞得神经衰弱才怪。
他没有骑平时骑的那辆破自行车,而是步行上班,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故意 绕场一周,只见广场两边的龙爪槐列队欢迎,高大的栾树向他点头示意,柔媚的 金合欢向他微笑,就连那颇有气节的女贞子也动了情。百花盛开,浅草泛绿,弱 柳扶风,总之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不禁想起了唐朝诗人孟郊中进士后「春风得意 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情景。谁说愤怒出诗人?得意也可出诗人嘛!任凭 这时就觉得神情豪迈,好想做诗。
过去他在市调研局秘书处工作,就没做诗的欲望,那时他整天闷在自己的办 公室里看些闲书,一天也接不了几个电话,见不了几个人,偶尔也写些闲适的文 章并常常见诸报端,但是那种生活是孤寂的,就象山上游荡的一只羊找不到羊群。 有能力有门子的人都走了,剩下一些人,要么是老弱病残,等待退休颐养天年, 要么是工勤人员混一天少三晌,再就是象任凭这样有能力有文凭但无关系,又是 茅缸里的石头臭硬的这一类。任凭的运气好,也可以说是好心得好报,直接调到 比较肥的单位,况且是升调,又是关键岗位,真是让那些原来的同事眼红死了, 他们都在纳闷:任凭这小子何德何能,却安排得比我们得劲,少不了吃香的喝辣 的,他扒到了谁的高门头?
任凭的办公室在城建大厦的十九层,大约有三十多平方米,地面用花岗岩铺 就,周围墙壁用大理石镶嵌,天花板用高级装饰材料做成一个圆形顶,上面装满 了各种各样的灯泡和灯管,如果灯全部打开,整个房间就会被照得通体透亮。靠 里的位置成拐角形放置了老板台和液晶电脑,老板台后是高级皮椅。剩下的空间 依次放置着书柜、单人三人真皮黑沙发、茶几。任凭坐在转椅上,想着过去的办 公条件。几天前,他还坐在一座三层楼的民房里,那是单位为了解决办公用房租 赁的,夏无空调冬无暖气,房子又脏又破。有人开玩笑说,这哪是政府机关的办 公室,简直是发配充军的地方。这就是生活啊,生活有时叫人一步登天,有时又 叫人从九天跌落。
任凭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有人敲门,声音极柔和,好像不是敲在门上,而 是敲在门框上,发出的声音也很玄远、虚幻。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请进。」
不知是因为隔着房门,声音外传不畅,还是因为外面的人太矜持,门并没有 被扭开,隔了几秒钟又响起了敲门声,这次较前次声音稍大了些。任凭只好起身 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化着淡妆的女孩,个子较任凭稍低些,约有一米六上下,但身 材匀称,穿一套深灰色套裙,显得极为清爽,面部白皙,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眼睛大而亮,眼睫毛长长的。
「你是任处长吧?我是咱们处的成雁。同志们都在议论你呢,你也太官僚了, 弄得大家想朝见都不好意思,这不,派我当代表先来请示一下。」成雁也不说进 去,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之前,边说边微笑着。她的笑容很好看,嘴唇很性感,笑 时嘴角边形成两个浅浅的酒窝,声音既轻柔又很甜美。
任凭这辈子最见不得漂亮女人。这也许是天生的。他只要跟漂亮女人一接近, 心就会狂跳,脸就会泛红,说活就会语无伦次。这次竟然又犯了毛病。
「喔……你是说……请进请进。」
成雁大方地坐到真皮沙发上,任凭穿过沙发坐到老板台后面,这才稳定了情 绪。他不紧不慢地说:「我刚来,还没进入角色,待会儿咱们处开个会,和大家 认识认识。」
成雁正准备说什么,这时门被敲了两下,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只 见任凭马上起身相迎,双手伸出,身体前倾,口中说着「失敬,失敬!局长有什 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又亲自跑来。」这时成雁也起身相迎,口中说着「连局 长好」之类的客气话。
连局长看起来约有五十五岁上下,五短身材,略胖,脸上有几条皱纹,但不 多,眼睛小而亮,头发黑亮,但根却是白的,一看就知道又该锔油了。他微笑着 坐在单人沙发里,寒暄说:「都是我的错,本来应该给你处的同志开个会,让大 家见个面,宣布一下组织上的决定,没办法,太忙了,这不,我刚刚打发走两家 新闻单位的记者就上来了。」
任凭连忙应声说:「我应该主动和大家见见面,我正和小成说这事呢。」
这时成雁要起身告辞,被连局长拦住。
「你通知一下你们全处人员,包括聘用的和临时借调的,到我办公室开会。」
连局长对成雁说。
成雁问:「是现在吗?」
连局长说:「对,当然是现在。」
成雁答应一声出去了。
这时连局长也起身告辞,任凭将连局长送到门外,说了声:「我拿个笔记本, 马上过来。」旋即回屋拿了个硬皮笔记,急急向连局长办公室走去。连局长办公 室在十八层,房间号是188。
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开始注意到八的价值了,也许这是一种金钱崇拜,因为 几十年的压抑,人们谈钱色变,因为那个年代越穷越革命,富了倒是有走资本主 义道路的嫌疑。改革开放了,人们敢谈钱了,也觉得金钱的重要了,所以不管工、 农、兵、学、商、官、知都想「发」。
任凭走到连局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走得较慢的他。他紧跟着连局 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沙发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老中青男女都有,见连局长过 来了,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又不约而同地点头哈腰招呼连局长好。连局长也 不看他们,嘴中说着先坐先坐,就进了里间。
连局长的办公室约有八九十平方米,分里间和外间两部分组成,外面放置沙 发老板台等,里面则是一个小型会议室兼休息室,大屏幕彩电、音响、dvd等 应有尽有。装修豪华如星级宾馆。有一次市长到城建局视察,开玩笑说,古时候 诸侯的待遇不能超过天子,否则就是越礼了,老连你这可是不合呼礼啊,应该上 缴。连局长也半开玩笑地说:好啊,咱们换换地方,你当局长,我当市长。
不到五分钟光景,业务处的同志们都来齐了,大家端坐着,象毕恭毕敬的学 生。连局长从里间走出来,坐到了他那张巨大无比的老板台后面,然后开始指着 人介绍。他指着一个圆脸的中年男子说:「这位是裴局长,主抓业务处这一块,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多向他汇报。」裴局长朝任凭点了点头。「这位是张亮,业务 处的骨干力量,年轻能干。」一个小伙子站起来朝任凭点头示意,然后又坐下, 由于坐偏了位置,坐到了沙发的扶手上,身子斜了斜,引得大家都笑了。接着, 又分别介绍了司机小徐、会计小曾等共十一人。
连局长指着任凭说:「经过认真考察,组织上决定调任凭同志到我局业务处 任处长,希望大家配合好他的工作。任凭同志大学本科毕业,有一定的专业知识; 曾在调研局任中层领导职务,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和领导能力。我代表城建局党委 和全体职工对他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应该说任凭同志的到来是我们城建局的的福 音。」接着介绍单位情况,介绍业务处的情况,大家轮流发了言。最后轮着任凭 发言了,他首先客气了几句,无非是才疏学浅,能力不大,请大家捧场之类。
接着就表态,愿意努力和同志们一道把工作做好。很快就散会了。任凭回到 办公室。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任凭拿起话筒。
「任处长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局办公室主任李正,晚上局长安排给 你接风,请你赏脸。」是一个男中音。
「在哪里呢?」任凭问。
「定了台以后再跟你说吧,先跟你打个招呼。」李正说。
「好的。谢谢主任,谢谢局长。」任凭答应道。这种事是不能推的,因为这 是上级宴请下级。
2
下午上班,先是张亮过来汇报工作。后是成雁来说了处里的一些情况。原来 这个处是城建局最大的处,在所有的处室里业务最多。业务往往和权力是挂在一 块的。很多审批权都集中在这个处。有了权力就有了钱,权可以生钱,所以该处 也就成了许多人争夺的焦点。原来的处长干了三年,就升任其他局的副局长了。
本来应该由原来的副处长顶上,但是原来的副处长年轻,其他有几个处长也 想过来。现在当官都讲实惠,有权有钱的官即使小也有人争,所以都跑得象发情 的狗一样。没办法,谁让他们步入仕途了呢?仕途成功的标志就是当官,官职越 高,成就越大。这就象高校里得职称,谁评上教授了,谁就是专家,谁就可以享 受津贴,工资自然就上去了,在医院里坐诊就成了专家号,挂号费就高几倍。结 果争来争去让谁当这个处长都不合适,因为大家的条件都差不了多少,谁也不比 谁尿得高。只好暂时由副局长裴京代理。
据张亮介绍,本处主管全市的房屋开发建设管理,一年的进项大概有一百多 万,当然这一百多万不能全由他们支配,必须上缴局里百分之五十,其余的钱除 了要养活五个聘用人员,一部桑塔纳两千外,剩下的就由自己支配了,说穿了是 由处长支配。轿车说是处里的公务用车,实际上就是处长的专车,况且这种专车 在一定意义上说比私家车要好。为什么?公车有四大好处:坏了单位修,汽油随 便烧,出事公家兜,费用全报销。现在当官的大都自己有驾驶执照,平时上班由 司机来开,双休日则是自己开着,一家人坐上去旅游、购物、钓鱼。所以中国官 本位思想严重,跟这些无形的待遇有关。况且驾着公家的车,身份自然就上去了, 从气势上就可以高出那些打的一族好多倍。任凭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得意起来, 头靠着皮椅的后背,脚支住老板台的一角,右手拿着钢笔在老板台上轻轻敲着, 身子前后逍遥地晃动,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做出睥睨一切的神情。
想想原来的单位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们那个局里有两辆车,一辆普通 桑塔纳,当然是老一坐,另外还有一辆十二座面包,但是局里有四个副局长还有 一个纪检书记,作谁的专车都不合适,更何况那是一辆尾大不调的笨家伙,用作 专车实在有失身份。没办法只好将车暂时封存,局长在办公会上研究决定,这辆 车作为大伙儿的活动用车。局长们尚且如此,处长们就别想沾车的边了。有时出 去办公事,下去调研,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要对方派个车,对方若不买账,你一 点脾气都没有,只好骑自行车去。有一次任凭和他们处的常处长一块骑自行车到 一家企业去,老常五十多岁了,害怕出事不敢骑快,两人就慢慢吞吞地走。可偏 偏怕鬼有鬼,一只飞虫迷住了老常的眼,老常顿时就瞢了,眼前一片漆黑,正揉 眼的时候就撞上了前面停着的一辆出租车,后面的保险杠撞碎了,司机是个中年 妇女,下车一看就哭了起来。
老常睁着一只眼问:你哭啥?中年妇女说:大哥,你不知道,我从单位下岗 了,借了十几家亲戚的钱和别人合伙买了这辆车,今天是第一天上路,就遇上这 个事,你说我这命咋就这么苦呢?我咋跟俺的合伙人说呢?老常一听也心软了, 说我陪你钱还不行吗?妇女抚摸着保险杠的伤口说赔钱也恢复不了原样啊!我的 车可是新车啊!我的车啊!那样子好像不是撞着了她车的屁股,而是撞着了她的 屁股。老常和任凭都是心软的人,看这样子就赔了人家二百元钱。妇女开着车走 了,老常推车子想走,可是车子却不走。一看,原来是前轱辘被撞扁了。他又好 气又好笑,只好到路边的自行车修理部去修,修车的师傅说,你亏了。老常说, 我把人家的车撞坏了,该赔人家钱,再说,她也挺可怜的。师傅说她在慢车道上 停车,是她挡了你的路,她停车不当,该陪你钱。当时老常想想对啊,是这个理 儿,当时怎么没想起来呢!
任凭开玩笑说:要是个须眉浊物你肯定当时就让他陪你钱了。两人说着笑着 车子就修好了,但一看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到了那家企业大门口,门卫就挡住了去路,问你们找谁?任凭说是市政府的, 到你们单位搞调研。保安问市政府的有证件吗?任凭和老常掏了半天也没有工作 证,因为平时上班谁也没带工作证的习惯。保安说你们别冒充了,说实话是干什 么的?是不是想进去收废报纸?要是那样的话就交五块钱管理费。弄得任凭和老 常哭笑不得。当时就想向厂里打电话,可是二人都没拿电话号码本。老常看看表 已十一点四十分,气得国骂都出来了:娘那x,打道回府!
想想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唉,有什么办法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一个 单位就象一个国家,富强如老美,就可以在世界上横冲直撞,称王称霸;贫穷如 朝鲜,就要受人鄙视,就要被列为罪恶轴心国。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 惧。三千年前的苏秦就已经看透了。人能有几个不被势利左右呢?
电话铃声打断了任凭的思路,这是他上班后的第二个电话,他拿起电话温和 地说:「你好,我是业务处任凭,请问你找谁?」
「任处长吗?我是徐风,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电话那头的徐风显得很 神秘。
「什么事?你说吧,没关系。」任凭不解,自己刚来,能有什么秘密的事呢?
「你办公室有人吗?我想还是过去跟你说吧。」徐风愈加神秘了。
任凭爽快地说:「你过来吧,客气什么。」
他对部下向来都是很温和的,他总是觉得大家都是人,做官首先是做人,做 人要有人情味,这样才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才能让人感觉到这世界的美好。再 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官,处长实际上就是个科长,不过这几年内地城市都学沿海, 机关科室都叫处,听起来好听。科长是个什么官儿?要按九品中正来套,连个从 七品也排不上。只能算个八品官吧。七品官就是芝麻官了,八品官还不成了小米 官?
这时小徐敲了一下门进来了。小徐是个年轻小伙子,个子不高,皮肤白里泛 红,油光发亮,脸蛋长得很逗,看人总象是笑着的。也许由于职业的关系,他吃 得略胖。他坐在了三人沙发的最里头,以便和任凭挨得更近些,但他只坐了沙发 的一半,显然是有点紧张的缘故。
任凭站起来用手指了指沙发说「小徐,你坐好。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共事了, 有什么不周你还得多提醒我呢。」
徐风将屁股向沙发里面挪了挪说:「任处长,刚才成雁和张亮把咱们处的基 本情况都向你说了吧?」
任凭不解地说:「说了一些,有什么不得当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把手机的事也跟你汇报了吗?」
「手机的事?没有。」
「喔,我就想着他们没给你说。因为以前这事都是我办的。是这样的,任处, 以前的历任处长来时都要配一些行头,如手机啦,商务通啦,手提包啦等等。现 在我就去办。」徐风终于倒出了要说的话。
任凭颇感意外。因为他在学习纪委文件时,有明文规定县级以下党政干部不 准用公款配备手机等通讯工具。他自己有手机,那是前两年时兴手机的时候老婆 为了他的面子从牙缝里挤出了两千元钱购买的西门子手机。老婆说他赖好也是个 副处长,不能人人面前太寒碜了。实际上他自从有手机以来从来没开过机,只是 在人多的场合拿出来回个电话而已。
任凭从上衣兜里掏出自己的西门子手机晃了晃说:「我有手机。别看旧,通 话质量挺好,信号也不错。」
徐风将手机接过去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说:「任处长啊任处长, 你也真够艰苦朴素了,象这样的手机谁还在用啊?趁早扔进历史的垃圾堆。我看 哪,那些捡破烂的用的手机就比你的手机强。你用这样的手机,叫我们当兵的怎 么跟你混?这关系到我们处的形象问题,人家别的处在经济上跟我们处差远了, 但他们的处长,哼!壮得很!用的都是摩托罗拉v998!」徐风慢慢地放松下 来,说话也随便了。他不由分说就到会计小曾那里拿来了借据,然后将签字笔递 到任凭手里,任凭还在犹豫,徐风已经把他拿笔的手按在了借据上,他只好稀里 糊涂签上了「同意,任凭」四个字。徐风又一阵风似地去财务室拿钱了,他却若 有所思地愣在那里,眼前一片空白,隐隐约约只记得纸条上的「一万元整」几个 字,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就是自己第一次行使处长的职权吗?好像没什么感觉,轻轻松松就办了。
也许是为自己办事,才觉得很容易,要是给别人买东西可能自己批得就没这 么快了。
不多时,徐风就借了钱来。「走吧,任处。能为你效劳,也是我的福分。」
他边递给任凭钱边不失时机地恭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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