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便是她娘亲更加疯狂的暴打。
她娘打她和妹妹不是生来男子,打她和妹妹处处不如阿紫。她娘的卑微,她娘的不甘,她娘的恨都变成了她和妹妹的苦。
她抱着妹妹窝在墙壁的角落里承受着不知道何时会停下的拳脚,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演着阿紫万般风光。娘亲再次打累了之后,就抱着她和妹妹哭,哭得压抑又绝望,只响在她们这一方的小院里。
聂府后院的寂寂黑暗和前院的灯火辉煌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
十岁那一年,她的命运才出现转折。那一年,阿紫八岁。那一年,她娘亲怀孕。那一年,大娘病危。
细细数来,那一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注定了从此后她们的人生风云变色,再不复从前。
就像是一场恶梦,如今想来仍然蚀骨。
毕竟谁能料到呢?谁能料到大娘弥留之际竟然还会派遣心腹送了一碗藏红花给她娘喝。那碗药生生灌下,娘亲腹中五个月的胎儿死于非命。
大夫说那是个男孩,那本应是她爹的第一个儿子。她,本应还有个弟弟。
可没有了,她全程目睹了那一切的过程,再没有比那更深刻的记忆。
她看见天边的闪电照亮暴雨,看见满地的血铺满地板,看见她娘陷入无尽绝望的脸,看见烛火被风吹灭后,她娘拖着满身血污走出去的背影。
泼天暴雨下尽是绝望,谁也不能想象当她倾尽全力将她娘从后院枯井里拖上来的情景。
那一夜,大娘去世了。
不会有人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痛苦,不会有人能体会那一刻她心底滋生的黑暗。
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娘原本也该死在那一夜。
从那以后,一切便都变了。就像命运转了个轮盘,从此风光是她,寥落是阿紫。
她知道她娘恨,其实她也恨,只是她不知道该去恨谁。
所以当她偷听到她娘安排了人在大娘送葬路上意外害死阿紫的时候,她拼命往山上奔跑的脚步跑了一半又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无力阻止,也不该阻止。
那时她想,人活在世上这样苦,死了之后是不是就会好很多了?
她还不懂嫉妒为何物,但她一直很羡慕阿紫,每当被娘亲逼得苦不堪言时,她都会想一想阿紫的幸福。她一直这样偷偷向往着阿紫的幸福。
所以当这一切来到她手上,当大娘死去,她娘亲被扶正,这一切来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并不想那么快还回去。
可是,阿紫还是回来了。她就像一个奇迹,又或者她本身真的就是一个奇迹,让她向往又害怕。
当阿紫被她和她娘亲设计,在她爹面前失宠后赶去后院生活的时候,她就站在自己高高的楼阁上,一瞬不瞬的望着那片竹林。
她看见竹林掩映间,阿紫青衣如风笑颜温如朝阳,蓦然想起几年前在书斋念书时,阿紫伏在案上偷偷为她画的那株海棠花。
旧时笑颜如故,却处处物是人非。
她在那一刻顿悟,她这一生也做不成阿紫那样的人。
她拥有曾经那些做梦都想握住的东西,甚至拥有的越来越多,却从来也不曾真正快乐。就像那个雨夜,她为了救她娘撞伤的右腿。她能弹出如泣如诉的琴音,却永远都不能再跳出最婉转的舞姿。
人这一生,其实还是有如此之多的遗憾。
可也只能如此了,她们再也回不到当初,当初已经太痛。
这一条漫漫人生路,阿紫不肯回头,她不肯放下。
聂映雪番外瑶台海棠不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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