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风情轻柔的亲了亲向枫的额头,转身就出了雪宫。
向枫只觉得心一下空了,全再无感觉。翻过手来,掌心还留着她衣袖间的温暖,这衣衫下的身体还有着她摩挲的烙印。
逃得了所有,究竟要怎么才能逃开自己的心?
凌晨,天色昏暗,端木风情已随巫官至东郊举行祭天仪式。
直到正午时分,百官已聚集在朝天殿前,一片黑鸦鸦的人群。挤满了平时空荡的场地。阵阵松烟中,弥漫着烟雾缭绕的仙境,端木风情身披王服坐上王位。
从朝天殿中传来,“愿我女王统领墨诸千秋万世福泽安康,盛世太平,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声音透过大殿传到殿外,传到帝都城中,传到城外,传到乡夜间……传的很远很远……所到之处,皆是欢呼……
史官记载:
端木两百三十二年三月三十一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洒在墨诸国富饶的土地上,墨诸国第九代女王继位——端木风情。
宫中礼乐飘扬,举国欢腾,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向枫坐在雪宫,笑着听那声音传过耳际。
触目过这雪宫中的一草一木,心里生出许多的舍不得来。只怕由不得她不狠下心来。
过了片刻,一道红色的身影趁着众人都在膜拜的时候跃出皇宫。
南城门。
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城门口的茶馆里,眼神却不住的朝外看着。突然一个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出现在他视线里。
他走过去跟那个女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个人就出了城门。偶尔还能看到那个女子频频回顾的留恋眼神。
快马疾驰而去,尘土飞扬,帝都在身后越来越远……
夜色渐渐的降临,端木风情疲惫的坐上战殿的主位,轻轻的揉着额头。一切终于都安定了。这些日子以来,觉得额上都愁的长了皱纹的错觉来。
刚歇下,阿澈风尘仆仆的来了。
“端木澈见过女……。”阿澈刚准备跪下来请安,端木风情挥了挥手。“阿澈,现在没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礼节。”
没想阿澈却双膝跪下来。“皇姐……我有事禀告。”
“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吧。”端木风情端起桌子上的解乏茶。
“今天正午之后,雪宫失火,枫公主生死未卜。”
端木风情的端着茶杯的手摇晃了一下,将茶杯轻放在桌子上,只是静静的站起来,才走到阿澈身边。桌子上的茶杯突然碎裂开来,看的阿澈一阵心惊。抬头看还带着热气的茶水雾在桌子上升,迷人的茶香萦绕开来。
端木风情将手放在阿澈的背上。“为什么要现在才说,你不知道我会很生气吗?”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让任何东西影响皇姐的大典,哪怕她是梅容的女儿也不行。”阿澈的神情坚决。
“看到尸体了吗?”
“都烧成了灰堆,枫公主的侍女小青说当时枫公主正在雪宫里午休,差她出去打些凉水,回来雪宫失火了,外面的守卫也说没有见过枫公主出来,恐怕……。”阿澈虽然与向枫并无太大的干系,但是想到小时候,自己也曾抱过那可爱的女孩儿,也不免做不到太冷硬。
“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出来了吗?”
“已经整理出来了。”
“有没有找到红色的琉璃饰品,那个是烧不坏的。”端木风情双手捏紧了手。
“并没有发现。”阿澈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个。“现场所有的物品全烧了,虽然有一些是烧不坏的物品,但是并没有发现皇姐所说的琉璃品。”
松手拍了拍着端木澈的肩膀。“叫槐央来见我。”说完人已走出了战殿。
端木澈走到殿外门口,大殿下,端木风情疲倦却依然挺直的背影让他只能感叹。皇姐始终是一个太高傲的女人,连喜怒哀乐都表现的那样深沉。
端木风情到了雪宫,在外面看都已经烧的不成样子,一片黑焦的废墟,看的刺眼,让她的胃都痉挛起来。
守卫的士兵看到她来了,皆跪倒下来高呼。“女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你们全都下去吧。”
“是。”说着都撤了。
进了歪斜的门,院子里的地上的石板也烧成黑色,一片狼籍,毫无之前春色盎然的景象。向枫种下的那棵树也烧成了黑色。
雪宫已面目全非……
物不在,人亦不在……
这春天的夜晚,冰凉的让北方的王宫思发起幽怨来。
站在院子中,端木风情听到身后细碎的声音。“槐央,你去……。”话说到这里,身形翩动,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但是肩膀还是被刀划出一道痕迹来。
“纳命来。”连带着一**的攻击,少女的娇叱声在夜里格外的不协调。
端木风情挥袖以对,只是肩膀却传来阵阵的麻痹感,看来刀上有毒,要赶快治疗,不然……。
少女虽攻势凌厉,却怎么也不及端木风情的沉稳内敛,两人走了十几招,端木风情已擒住那少女。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朕。”
“有戎族咯沁,我要为我父亲和族人报仇。杀了你。”少女的眼中充满的恨意,直盯着端木风情。
端木风情听着大笑了出来,“有戎族还要找我报仇,反上叛乱的逆臣,朝廷从来没有对西北重赋,你父亲野心也未免太大了,凭他也敢起兵造反,向天借了胆子,还勾结持巫,此乃叛国之罪。就算不是我,作为我墨诸国的子民都有权利手仞与他,他是墨诸的耻辱。”
在墨诸,每个子民都有着强烈优越感和责任感,这正是墨诸强盛于各国的原因。
那少女低下头,手却紧紧的握着。也不言语,心里大概知道,可有什么选择,父仇不共戴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杀你。”
端木风情只觉得被划伤那边的手臂已麻痹了去。槐央却还没踪影。抖了一下身形,那少女察觉到了,正准备反抗,却还是被端木风情紧紧的扣着。
“你很快就要死了,你中的是持巫国的毒。渐渐的会麻痹全身,直到窒息前大脑却都是清醒的。很痛苦的一种死法,持巫国用这种药对付那些负心的男人。”少女平静的说道。
端木风情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不会死的。”
清冷的风吹过来,端木风情的发丝在废墟间轻扬,远处的宫灯着照出她冰冷的脸庞,折射出王者的华贵。让咯沁不竟想,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有戎和持巫加起上两倍的兵力都无法攻克她的堡垒。
西北彪悍的骑士在她的刀下都成了广阔土地里的亡魂。
在她高傲清冷的眼神下一切仿佛都变的渺小。
“向枫。”端木风情忽然念出这个名字。咯沁抬起头,看着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快的让她还没抓得住就变成了先前的冷冰。
向枫,是谁?能让端木风情这样的女人露出那样的表情。
还没想完,就感觉到一阵风袭来,那人跪在地上。“槐央见过女王殿下。”
“你起来吧。她就交给你了。”
咯沁看着槐央的眼神的充满恨的,这次来刺杀的其他有戎族人都被槐央抓了去。恶狠狠的对她道。“你们的女王已经中了我的毒,很快就要死了。”
说出这样的话,是一种恶意的报复。
“情儿……。”槐央正上前。
端木风情厌恶的开口。“叫我女王,带她下去。明天日出之前,我要得到向枫的消息。”
说完,就走了。
槐央看着端木远去的背影,“这都是对我的惩罚……。”
卷一·破碎的华章第十一章
整个晚上,战殿都处在一股诡秘的气氛中,二皇子领着一些不认识的人穿梭在战殿里。在外面看起来战殿依旧灯火透明繁华的大气磅礴。
端木风情卧在床上,鼻间渗出细汗。“阿澈,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皇姐,你的伤还没好,槐央又不在,万一这时候有人来……。”停顿了一下,端木澈又开口道。“要不要请十三影子过来守卫战殿。”
“阿澈,他们只要好好的给我守着那园子就行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虽已服食了青花,但是身上还是带着麻痹之意,当时若不是她克制住自己,可能不等槐央到,就已经倒下来,也可见这药性的强。
“好吧。”阿澈无奈的转头准备走。
“等一下。”
“皇姐还有什么吩咐。”
“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音韵,我不想让她担心。”
“恩。”端木澈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端木风情倚靠在床上,拱着腿闭着眼睛。宫女来换了几次麝香,她还是那样的姿势,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到了凌晨,吩咐了下人给自己换上干净的宫服,去了大殿。
做上主椅,茶已沏下,散发出优雅沁人的淡香。
晨光薄雾中,大殿外走来一个人,正是槐央。
“槐央见过女王殿下。”槐央单膝跪地,剑立在地上。
“向枫呢?”端木风情走下位子。
“她还活着。”
端木风情闭上眼睛,深呼吸。睁开眼睛转过身,泪从冷冰高贵的脸庞上落下,滴落在衣襟间,眼神中的琚傲之色未改。
整个大殿宁静的没有气息。
“为什么不带她回来。”端木风情已恢复了常态,转过身来问道。
“跟向枫在一起的是近来红极一时的剑客朴殇,向枫师承于我,功力也是也已**成。若纠缠起来怕耽误了时间,所以先行回来禀报消息。”
“他们现在在那里。”
“现在还在墨诸界内,他们快马加鞭,明日清晨可到十里坡桃花林,那是去向藏雪的必经之路。”
“好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除非是死人,明白吗?”
“槐央告退。”
“恩。”
这边槐央刚退下来了,阿澈又来了。他看到端木风情这么早就坐在大殿上,甚是吃惊。“皇姐,你身体还未康复,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端木风情不答他问题,只问道。“你这么早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今日是皇姐第一次早朝,我不免先过来看看。另外,我得到消息王丞相今日可能有意在朝堂上刁难皇姐,所以事先招呼下。”阿澈眼里还布着血丝,看来也是一宿都未睡好的样子。
“你不来这里,朕也是有些事找你的。朕打算出宫走一趟,这家里的事就先由你照应着。”端木风情沉声看阿澈的反应。
果然,阿澈站了起来。“什么,这个时候要出去,不行……,绝对不行。”阿澈连连摇头。年轻的脸上浮起不赞成的神色。
“朕必须走一趟,今天早朝完就走,明日大概不能回来早朝。至于王丞相那里,朕自有办法安排,你就不用心了,明日早朝推了到下午在御书房议事。”端木风情拿出君王的架势来,阿澈也是没办法。
“皇姐,你偏在这个时候任性。”阿澈脸上尽是无奈。
端木风情听他说自己任性,笑起来。“任性。”十几年来,还倒是头一次听人说她任性,听着有些陌生。
阿澈知她心意已定,也压不住了。稀松平常的道了句。“是人都会任性。”
他话一落音,服侍端木风情的大宫女来了催端木风情去更衣,该上朝了。
端木澈听了,觉得自己也该去朝天殿了。转身走到门口,端木风情又叫住了她。“那个伺候向枫的宫女,现在怎么待她了。”
阿澈心里一惊,心想。“这向枫在皇姐心中当真太重要了。连宫女这芝麻点的事情她还记住了,放在旁人身上,她绝计不会留心这个事。”
回头过来。“枫公主失踪后,一直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我正想这个事,不知道皇姐有什么主意。”一个小小宫女,那轮到他心,他无非想让端木风情安了心。
“你看看这百官之中,可有合适的人,就让她落在墨诸吧。这事皇姐交代了你,你记在了心上,下回皇姐是要问的。”她心知阿澈的想法。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这回人真走了。
阿澈一转背那会儿,端木风情的腹部转来一阵剧烈的阵痛,纠着人站着颤抖了一下。那大宫女平时跟在她身边也机灵,忙上去搀了。
换了新的朝服,火红色锦缎上绣着黑色的玄鸟,君王的威严气势浑然天生。
端木风情绝色天下,不过这朝堂上的人看她,却不是如此。那身王服穿衬着端木风情高贵冷清的脸,人看了都早早的被这股王家的气势给压下来了。
朝堂上,果然依阿澈说的,王丞相一上下,就专门找一些难题来处处问难端木风情。
端木风情坐在王位上,笑的嘲讽里带着凉薄之意。“王丞相,你可还有什么事。”
“臣,无事再议。”王丞相一张脸上毫无挫败之色,他生性其实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那众卿家可还有什么事上奏?”端木风情环顾四下。
“臣等无事可奏。”底下喝成一片。
这退了朝,回到了战殿,端木风情才发现后背全湿了,腹部还是阵阵的痛,那大宫女见她下了朝,已端了碗熬好了的青花参汤。
端木风情喝了之后,没片刻之后,人已好了些。进了房间,吩咐了下人,没有叫不许进来。不管是谁来兜身体有徉,睡下了。
进了房间,换了身男装,就从房间的暗道出去了。
出了宫,槐央早已安排了上等马匹,只是她没有想到槐央手中抱着凤尾琴。
“带这个做什么。”端木风情看到这琴,不免触景伤情。此番去和向枫也不知会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看到这凤尾琴抱在槐央怀里,有着种吟风弄月的无谓感,脾气顿时坏了起来。
“朴殇善剑,殿……”说着停顿了一下,改了原本要说出来的称谓。“公子可在内力上胜他。凤尾弦甚好。”倒是为她着想。
端木风情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你先到南城门等。”说完,马儿疾驰而去,直奔东城。只让人叹巾帼不让须眉。
槐央抱着琴,慢慢的骑着马,看似悠闲徜徉在阳光下。心里只能安慰自己。
端木风情在东城的丞相府下了马,那门口的下人。见来人束发玉冠,气度翩翩,卓而不凡,心里已下了评估,忙过来接了缰绳。笑脸迎了问,“这位爷,请问您找谁?”
端木风情笑的亲切。“烦劳进去传声相爷,说是鸾荣国来的旧亲。”
“好好……我马上进去通报。”说着就进去了,心想,“这公子笑的真好看。”也就忘记了刚才端木风情说传相爷而不是通报。
这王丞相祖籍鸾荣,年轻时也是在鸾荣国的国书院学习,甚是喜欢鸾荣国朝堂上一股清流的政治。对于鸾荣国上下好礼、好学的风气更是欢喜。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举家迁往墨诸,这到了墨诸之后,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王赏识,官运一直亨通。如今他官拜丞相,在朝中更是一等一的人物。
这一听说是鸾荣国来的旧亲来了,连忙叫了下人传进来。
端木风情跟在下人后面,跨步进了厅堂。白衣飞扬,风姿卓越。
王丞相看了一时没认出来,正想着这人怎么这样眼熟。等着他想起来的时候,连忙对着下人挥手。“你们都下去,现在一律不见客。”
等下人们都撤下去了,他连忙走到端木风情面前跪下。“微臣见过女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端木风情到一边的会客椅上。指着一边的椅子,对着王丞相道。“坐。”
王丞相低头,“请女王殿下上坐,不然老臣绝不入坐。”他对君臣之礼坚持的厉害,端木风情知道。便站了起来,“朕说了几句话就走。”
“请女王明示。”
“王孝义,你好大的胆子。朕知你学礼于鸾荣,鸾荣轻女,但是你既在墨诸为人臣子,就该知道,朕、端木家的历史,墨诸的历史。这诺大的墨诸若不是第一任女王殿下,早已故国。女王当初废皇称王,定制女主体系,就是为了不让后人乱了去。枉你自称忠孝节义之人,若说以前朕只是个公主,现在已身为女王,你便当尽朝臣的本分,帮朕治理天下,你若跟朕唱反吊何来忠,朕不要求你不忠于朕,最起码你是要忠于墨诸,别为点私心,误了国家大事。”
墨诸国女主体系,王服为玄鸟图案,因而在墨诸玄鸟以及龙、凤凰都是皇家才可用的图案。女主乃称女王殿下。入住战殿。
王丞相早已跪在地上,不语。
端木风情背对着他,继续道。“父王在世时,视你如左右膀臂,但传位于朕时,曾吩咐罢去你丞相,就是怕你老糊涂了。”
“臣知罪。”王丞相俯首跪在地上,他的傲气不容他痛哭。
端木风情转身过来。“你可知道,你其实一点也不象鸾荣国人,鸾荣虽轻女重礼,但是尊敬王室贵族,不可侵犯,朕身体里也流着步家的血液……。”停了突然静了一会儿,腹部绞痛万分。王丞相正想女王怎么不说话了,打算抬头看的时候,端木风情开口了。“朕言尽如此,罚你在家思过三天,想通了就去早朝,若想不通,就无需再到那庙堂之上了。”
说完,就出了厅堂,往外了去。
王丞相看着端木风情的背影,气宇轩昂,顿时叹气。“若是男儿身,该有多好。”
“爹……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只见暗处的幕帘里走出一个十六七的女娃。
王丞相连忙站起来。“月烟,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刚到家的,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王月烟脸色一阵阴霾,悲伤之色见的明显。
“医王他老人家过世了……。”王丞相一惊,这虽然是噩耗,但是也未冲去多少他见到女儿的喜悦之情。
“来来,月烟,让爹看看。”王月烟走了到跟前去。王丞相看女儿,老脸上真要掉泪了。“你去见过你娘了吧。”
“见过了,刚才一回来,下人说你在见客……。”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道。“刚才那个人她中毒好像还没好。”
“什么,中毒……。”王丞相索起来。
这边父女两说着话,端木风情已到了南城门。
两匹快马疾驰而去,出了南城门,这场景在各城门口都是司空见惯,并无特别之处。
静悄悄的夜晚,也听得外面一阵飞扬的马蹄声。越往南走,湿气越重,升起了薄薄的雾层,丝丝凉凉的。
向枫坐在火堆边上,靠着身后的树干,举着酒坛,象是永远都喝不醉一样。火红色的衣衫衬的脸上暧昧不明的痛苦表情。
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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