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故意捣乱我们,那么他就该和忆兰的眼睛针锋相对。我也是个在女人面前软骨头的男人,但就是在柔娜面前我也没像他那么奴颜媚骨过。
我很瞧不起他,他的这种表现让我非常反感。我不知道他那双常常对我怒目相视的眼睛怎么可以如此下贱?
我转身走了。在他们最专注又最不屑于顾的时候我转身走了。
我独自走那些绕来绕去的过道,用眼睛去瞟那些没有关好的门。我是在想,我的父亲既然在这里住过,无论如何总有个地方该留下他住过的痕迹。他是一个绘画天才,我总该在某处可以看到他留下的作品。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偷偷观察,然而我一无所获。忆兰曾告诉我她没见过什么艺术家,我没想到她家在艺术方面竟如此苍白。
我忽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苍老,颤抖还有些沙哑。
“寻欢。”这个声音叫住了我。
我不是贼,我却像贼一样被吓了一跳。
我转过身,我看到是忆兰的父亲,他丑陋的脸正对着我。那双望着我的眼睛,我这些天已习惯了,那里面有种琢磨不透的东西时远时近。
如果不是我要替父亲还债,如果我不是要从这个丑陋的老头那里得到我父亲的消息,如果不是我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起池艳妈妈的话,想起我妈妈在九泉下没有瞑目,我真会转身就走。我实在厌恶这个丑陋的老头。
然而,现在我却只能停下。
我望着他,尽量装得对他很尊敬。
他问:“在那个房间住了这么些天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想起了,我说:“有,我发现了一张撕碎的相片,相片上是个女人,似乎是忆兰的嫂子。相片背后还有反复写着的‘为什么’,是个男人的笔迹。”
他十分诧异,似乎有些不相信。
我转过头,我知道他对我父亲耿耿于怀,他又怎么可能相信我。我不企盼在他眼睛里找到丝毫信任。
我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忆兰的妈妈。她像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忽然伫立在那里,还垂下了头。我看到她满眼痛苦,但那痛苦又和那晚出现在窗外的眼睛的痛苦全然不同。
忆兰的父亲似乎并不满意我的回答,也许他想问的也并不是这个。停了亭,他说:“有没有别的,比如一种感觉?”
一说到感觉,我便再也无法抑制,竟然毫无戒备的脱口而出:“像家,像我儿时的家!”
他一下子比我还激动,他的声音比先前还颤抖得厉害:“像家?像你儿时的家?你儿时的家在哪里?!”
是他的失态提醒了我。如果不是他想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多年前那个和我酷似的人的儿子,如果不是他惊喜于千万百计也要找到的可以寻仇的目标就要浮出水面,他怎么可能如此激动?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安排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终于起了作用。
那个房间这么多年都保持原貌,这么多年后我一到来就被安排进那里住宿……这一切都并非机缘巧合,竟是偶然中的必然。
这有点荒唐,荒唐得近乎武侠小说中的某个情节,但我不得不这么想。尽管事实已一次次证明,我从前的好多猜想最终都是错误,但我还是要这样想下去,由不得我自己。
这就好比唐三藏,明明那么多经历证明孙行者火眼精睛,却要一次次的错怪他,自己将自己送进妖魔的陷阱。这并非他太愚昧,亦不是他过分善良。是劫数未尽,九九八十一难,哪一难都得经历。
我因了自己的猜测,多了一份心思。我说出了我家的住址,但那是我和妈妈被爸爸抛弃后的住址。以前那个爸爸和妈妈朝朝暮暮的地方,我没有说出。
他听了,连声问:“是吗?你有没有记错?你确定你儿时一直住在那个地方?”
我知道他失望了,而且失望透顶。眼看就要浮出水面的目标,忽然又被浓浓的烟雾吞没。这种滋味谁尝识了都会难受,难受得宁愿不相信这是事实。
但我却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咬定我一直在我说的那个地方长大。连我父亲都不知道妈妈后来带我搬了新家,更何况他?
我要把自己装成一个人,这个人与他想找到的那个人毫无关系。将来我要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向他打听我父亲的消息。唯有如此,希望才不至于渺茫。
然而,这时忆兰的嫂子却走了来,她急急的冲老头叫了声:“爸……”
我一下子就乱了方寸,听她那声音像是在担心着谁。难道她是在担心忆兰的父亲,她是要提醒他不要相信我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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