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过有人问出这种问题的,因为一般人通常都是听完之后就会说「节哀」或是「要坚强、没什幺好哭」之类的话,安慰通常都是紧接而来的。
「……有时候有些人说出心事只是纯粹发洩,没有想过要博得什幺同情;有的人则是想要别人安慰,藉此抚慰自己的心灵──我是前者,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后者?」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平淡,甚至带点冷漠,她没有看他,只是直视着前方。
「……前者。」半晌,他秀气的嗓音扔来答案。
「恭喜,前者比较吃亏──因为如果不想发洩,心事就会一直闷在心里面。」
「……」他没有回话,愣愣地瞅着她。微弱灯光之下,他觉得她的身影好哀伤,好像在哭泣。
但她的眼角──明明没有半滴泪。
「对不起,我不该打断你。你继续说吧,我会听。」一声「啊」之后的惊呼,她带着歉意说了这句话。
「……今晚的我很失常……因为我不太会跟人相处。我怕生,不熟悉的人事物我都要花一段时间才可以适应。我很内向,看起来又很纤细,所以女生都会把我当姊妹,男生鲜少会与我攀谈……所以、所以若宏和竹薇对我来说,真的、真的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从国中认识到现在,一直在一起,唸同一所学校、甚至到同一个公司上班……」
祁雨欣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可是,我发现我已经无法继续待在他们之间……」
「那幺,你要放逐你自己吗?」她问,嗓音淡淡。
「……我想,可是我又捨不下。他们两个人,有时候会为了一些事情吵架,如果我不在,我怕他们会分开……」朝她瞥了一眼,他又低下头,说出自己想法。
「然后,等到你想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美好的状态?」祁雨欣一直直视着前方的目光忽然对上他,他一时无措,让她的情绪撞进心口。
疼痛。但是,他是为她而疼,为她而痛。
「……对。」他不懂,她的情绪怎可以这幺冷淡,却又那幺令人心疼?
「那就不要走啊。」她说,翻找着袋子里的甜点。是绿茶果冻,还淋上香醇的鲜奶。
「如果你放不下,放逐自己又只是暂时的,那就留下──爱情的痛是短暂的,因为马上就会找到下一个可以爱的人来爱,但友情是长久的,更何况你那友情也不算短,两者择轻重,我相信不难选。」
「……妳,不信天长地久的爱情吗?不信也有那种今生只有唯一的爱情吗?」他迟疑了一会才问,因为这个问题极为无礼。
就他的认知而言。
「不信。」她说的肯定且飞快,这种念头彷彿早已深入她的骨血。「因为我的母亲在对我父亲说出『我爱你』的时候被抛弃,我父亲转身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弃我和母亲不顾;我的男友在我说出『我爱你』的时候,在床上跟我最疼爱的学妹做爱──我为什幺要信?」她的嗓音冷冷,甚至感觉到一丝清冽。
「……」好痛。这个认知猛地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他心头,他好像可以感觉得到她的痛。
她无法喘息的痛。
「我最后一次说这句话,是对我妈说的。她躺在病床上,笑着问我说我爱不爱她,只要我爱她,她就会为我奋战到最后一刻──我说了,我说了『我爱妳』,可是她还是死了。所以,这三个字对我而言是魔咒,对谁说了谁就会离开──所以,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对谁说这三个字。」
「……所以,这也是妳不想破坏和『老大』之间平衡的原因吗?」沉默了好一会,他才传来这样的问句,有点哽咽。
「对。我希望可以一直看着他,就算他不爱我也不要紧,因为也许我在某一天,会突然爱上某一个人。爱情这种事情,说不準的。」说完,她耸了耸肩,不很在意。
「和妳一比,我觉得我的事情好像没那幺了不起了。」
「喂,吐苦水可以,但我介意别人把我当成『比谁惨』的对象。」她瞪去一眼,恶声的说。
「比谁惨」三个字让他笑了,秀气的声音笑起来感觉很奇怪,可是他的笑声低低的,像是三角铁轻击之后的清灵低迴。
「对、对不起……」他为不小心笑出声的举动道歉。
「人啊,在自己失意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凄惨,哪还有心眼去管周遭的人的死活?这样是很正常的。」没有正面回答他,不过她接受他的道歉,况且她也不是真的很在意。
「不过,我不认为自己很惨就是了。比我可怜的人多的是,我一点也不想揪着自己的痛处自艾自怜,然后加入那群可怜的大家庭。」
「妳好奇怪。」
「奇怪?」她偏头,「也是啦,因为没有人在讲完那一堆话之后,又霍地自顾自的开朗起来的。」
「……」他没有回答,只因他觉得她奇怪的地方不仅是如此。也许不该用奇怪形容她,她应该是「奇特」。
「亲人去世会比较痛,可是撑过了之后也没什幺的。不要想太多,死者可以追忆、可以怀念,但不要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时间太久。」
「嗯?」
「悲伤是陈年好酒,喝太多,会醉到让你看不到眼前甚至是未来的美好,会让你只想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不是有句话说『酒是穿肠毒药』吗?」
「其实,我有一个梦想。」
「什幺梦想?」虽然话题从那里跑到这里有点奇怪,不过两人都不是很在意。
「我想当作家。」
「很好啊,感觉上是个可以随心所欲过日子的工作。」她颔首,赞同地道。
「能不能随心所欲不知道,能不能赚很多钱我也不在乎……我只是单纯的很喜欢文字,很喜欢、很喜欢。因为我的个性,所以书在无形之中变成我的好朋友。」
「哦……」的确是不难想像。如果他从小到大只有两个好朋友的话。
「那你想当哪一种类型的作家?有人专门写爱情、也有人写悬疑还有推理、灵异……之类的,你有想要把自己定位在哪一个类别吗?」
他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她:「没有,我不想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地方。我想多方尝试,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能力在哪里。」
「也是。」
「……那个,我们讲了好多话噢。」忽然,在气氛又沉静之后,他有感而发。
「是啊,干幺?要当朋友吗?」祁雨欣打趣地问。
却听他用惊喜的声音问:「可、可以吗?」
「……」这个人……是有没有那幺可爱啊?不过是说,这样也没什幺不好的,搞不好他还比她幸运。
至少他的好朋友有两个,而她只有华子璿一个。对她来说,可以和她谈到很贴近心里话题的朋友,只有华子璿一个。
如果他今天加入,那就是两个了。
见她好久没有声音,他不安又带点怯弱的问:「……不、不可以吗?」看来刚刚那个请求要说出口前,他应该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我不可以考虑一下吗?你这样好像在逼婚。」她调侃,语气很戏谑,像是想看他窘迫的样子。
果不其然,这句话让他白皙的容颜染上粉红,整个人窘迫到称得上是惶恐。「我、我没有要逼婚──」
好好笑,但是又好可爱。哪来这样纯情的男人啊──
「是是是──好、吧。」逗弄够了,她鬆口说出决定。
「啊?好什幺?」他一愣,傻傻地看着她。
「考虑的结果啊。」她笑,带点含糊。
但他听明白了,他勾起一抹开心的笑,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乾净修长的手。
祁雨欣微仰首,表情带点不明所以,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的个头有那幺高。
「妳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请多多指教。」
「哪里,希望你不要被我吓跑。」祁雨欣眨了眨眼,俏皮地道。
「不会。」
「欣欣──」远方传来与她同住一层楼的邻居兼同学,祁雨欣一惊,赶紧将东西收好,想赶在人来之前离开。
「我要走了,明天在这里一样的时间再见吧。我同学很可怕的,我不想被她抓到我晚归是因为跟男人鬼混,就先这样啰──」挥挥手,转身她就要离去。
「我还不知道妳名字──」
「我也不知道你的啊,没关係,明天见面再说。礼尚往来才公平,晚安啰!」丢下这幺一句话,她赶紧往来寻她的同学的方向跑去。
「好吧……」路灯之下,他目送她的身影离去,清秀的脸孔上勾起浅笑。
也準备要离去的他,在回身的那一刻看见躲在草丛之中的喵喵,他走上前,伸手抱起牠。
「喵喵,跟我回去吧。」
喵喵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他,朝他脸颊舔了舔。
他轻笑,往回家的路走去。
明天吗?真是期待。
当天晚上,他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奶奶晕倒了,要他回南部一趟,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而祁雨欣也在隔天早上接到一通,自称是她的父亲打来的电话,为了不让父亲派来的人找到她,她被华子璿安排住在别处,等她搬回原住处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宓宓说】
这坑更新不会发通知,有空就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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