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谋生亦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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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扬眉女子 风尘知己 (4)
    柳如是:扬眉女子 风尘知己(4)

    那些日子,他一次次地与朋友前来,看她的诗,听她细述平生,陶潜有诗:人亦有言,日月于征;安得促席,说彼平生。才女浮玉说这几句话里有种无可奈何的悲伤气氛,好像是在说,我想把我生命中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告诉你,可是,岁月如梭,机会转瞬即逝,我要怎样才可以让你知道?很久之后,柳如是午夜梦回,想起斯时情形,也许会有相似的感觉,但那个时候,她是快乐的,在他鼓励的笑眼中,畅饮手中之酒,她的恣肆,源自于知道自己正在被宠溺。

    有时,也不饮,比如那日风雨大作,愁病在身,万般无绪时候,他携两个朋友来叩她的门扉。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而他三人亦各有微恙,虽不同病,亦能相怜,在半冷半暖的秋天里,只需执一杯热茶,时间的脚步如此轻巧,有那么一刻,不知今夕何夕。

    于是重新开始一场恋爱,但同上一回一样,这恋爱有着先天的致命伤,她是落拓不羁的风尘女子,他是家世清白的才俊小生,不错,陈子龙的母亲早已去世,继母唐氏没有宋母那样的权威,然而他更有厉害的妻子张孺人,她的才干,比《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更胜一筹。

    她有文化,通诗礼史传,书算女红之属,也无不娴熟,另外她人品高尚,继母唐氏乃是填房,在封建社会地位要打个折扣,张孺人一嫁过来,陈子龙的祖母就以唐氏多病好静为借口,把家交给张孺人来管理。但张孺人不像凤姐倒像探春,始终善待这位弱势婆婆,四个小姑子次第及笄,都是张孺人在张罗,好生地置办了嫁妆,把她们嫁了出去。

    在我的想象中,张孺人有点像眼下那种职业经理人,西装套裙,妆容完美,精明干练,不苟言笑,她五个弟弟全怕她,拿这个姐姐当兄长一样敬重。

    这种“白骨精”(白领、骨干加精英)式女性,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老公在外面玩玩可以,把狐狸精娶回家绝对不行。不错,像凤姐一样,她没有生儿子,家里那位蔡姨娘也没有,为子嗣计,她可以不反对老公纳妾,但一定得是良家女子,陈子龙后来娶回沈姓小妾,即是她所安排。

    从一开始,陈柳二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若是一意孤行,经济道德上皆有压力,唯一的指望是陈子龙不久之后将赴京赶考,一旦榜上有名,或者可以略息张氏之怒,压张氏之势,《新婚姻时代》里说,男人越能干,女人就越听话,说这话的人嘴脸不堪面目可憎,但不幸有时就是实情,更不幸的是,哪怕不俗如陈柳,也要将这条庸俗的真理加以利用。大师陈寅恪的皇皇巨著《柳如是别传》里论及这一节,也说“始知相传世俗小说中,才子佳人状元相公之鄙恶结构,固极可厌可笑,但亦能反映当日社会之一部分真相也”。

    崇祯六年深秋,陈子龙与柳如是泪别长亭,柳如是有诗《送别》相赠:

    念子久无际,兼时离思侵。

    不自识愁量,何期得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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