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途中,什么便宜也没捞着的许泰怒火难消,骂骂咧咧,张忠冷笑两声,安慰他道:“不要忘了,还有冀元亨。”
京军驻兵江西,共计五月有余,假肃清余孽为名,实则叛党早歼,不劳再剿,反倒是江西官民,遭许张二人罗织罪名,没收财产,受其荼毒,不知凡几。好在这俩人相率而去,端的是大快人心,如去芒刺,南昌上下,无不高声朗诵《送瘟神》,再次对王阳明感恩戴德,无以复加。
叛乱已平,瘟神已去,据说朱厚照也玩腻了准备回京了,王阳明又拾起书本,开始在江西讲学了。
这次的讲学,王阳明摒弃一切旧说,提出了振聋发聩,开辟鸿蒙的命题——致良知。
这三个字凝聚了王阳明一生的思考和总结,是阳明心学的根本、定论、归宿。
自三皇以降,先秦诸子,汉唐经学,宋明理学,所有大大小小的命题最终都能在这三字上归宗。三字一出,洞见全体,既包含了本体又包含了功夫,任凭你考三王,叩天地,质鬼神,俟后圣,无有如此简易精一者,致良知之教也。
阳明心学,一言以蔽之:致良知之学。
什么是良知?人人自有定盘针,万化根源总在心。却笑从前颠倒见,枝枝叶叶外头寻。
什么是良知?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
什么是良知?良知即是独知时,此知之外更无知。谁人不有良知在,知得良知却是谁?
什么是良知?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说与世人浑不信,却从身外觅神仙。
知此者,方谓之知道;得此者,方谓之有德。异此而学,即谓之异端;离此而说,即谓之邪说;迷此而行,即谓之冥行。虽千魔万怪,变换于前,自当触之而碎,迎之而解,如太阳一出,而魑魅魍魉自无所逃其形矣。
于是你要质疑了:靠,这不成了圣斗士的小宇宙,变形金刚的能量块了吗,真有这么拽?
没有那么神秘,用王阳明的话说,是非之心,不虑而知,不学而能,所谓良知也。良知之在人心,无间于圣愚,天下古今所同也。
回忆万能公式,心=性=理=良知,良知即天理。
可能有人会晕,没关系,我们追本溯源,厘清概念,从头讲起。
头在哪,我不知道。傅斯年曾有一个推论,他就当时手头的文献资料、出土文物判断“商朝乃集合若干文化以成,故其前必有一个甚广甚久的背景”。
什么背景他没说,李泽厚给了答案——氏族宗法血亲传统。
这种强固传统的长期延续,塑造了你我的国民性和文化心理结构,不论你喜欢与否,都无法消除它在你身上打下的烙印,愤青如鲁迅、柏杨,亦以反对它成名。
为什么这种传统如此顽强,比小强还强?
打个比方吧,你能看到的历史不过如南极冰山浮出水面上的一小角,水面下的庞然巨物超出你的想象。
夏朝之前,以农耕为基础的中国新石器时代延续极长,氏族社会的组织结构发展得极端充分,血缘亲属的纽带极为稳固,遗风余俗、观念习惯保存得极其完善。脱离这个事实来谈中国的历史和文化,都是扯淡。
说这些什么意思?很简单,中国人多,文人也多,中国文化堆积到今天已经是笔糊涂账,很难算清。
比如,很多人认为孔子是儒家的开山鼻祖,其实不然。孔子提倡恢复周礼,述而不作,只是儒家群体中较有影响力的一员,儒这个群体先于孔子已经存在了几百年。
钱穆的《先秦诸子系年》认为,儒是对通习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之士的总称,早就存在。胡适更是直接提出“最初的儒都是殷人,都是殷的遗民”。
不把中国思想史这本烂账算清,你就无法体认良知之学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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