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嘲笑王守仁的书生气,以儒术解释兵道是合理而正义的。兵者,国之大事,关系到民族存亡,国家兴衰,不用正义统帅必成凶器,王守仁站在“天下”这一高度看待战争,已不宥于一役之胜负。
而他评价《吴子》时又有点知行合一的意思:彼孙子兵法较吴岂不深远,而实用则难言矣。想孙子特有意著书成名,而吴子第就行事言之,故其效如此。
这一段对孙武和吴起的对比太精准了,杀妻求将的吴起渴望出人头地,却一生坎坷,简直就是中国版的于连。性格决定了其带兵打仗追求实用的特点,包括他爱兵如子,亲自为生疮的士兵吸脓,目光如炬的司马迁在写《史记》时却很不厚道地通过士兵母亲的话暗指他收买人心。事实上,吴起这种死了都要找人垫背的实用主义者被人不爽是很正常的,但《吴子》的价值正在于其务实到极点的态度。《孙子兵法》喜欢谈理论,把里面的军事术语删去就是《老子》。《吴子》则不同,它绝不说任何大而无当的话,通篇只讲“山谷应该怎么布兵,森林应该怎么行军”,可以说《孙子》是战略,《吴子》是战术。
而在王守仁,兵者,就是用来以暴止暴的利器。这一点同心学一样:志者,帅也。同一件事,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朱熹曾说: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力处。
心学也是如此,这是一门炼心的学问,不在正心上下力,不在立志上用功,只贪求权术,违背圣人之道,永远不可能达到随心所欲,运用自如的最高境界。
这年是王守仁的思想冲突融合最为激烈的一年,自念“辞章艺能不足以通至道”的他在谈兵的同时还潜心佛老,又不知从哪找来一封朱熹上宋光宗的奏疏,老朱在奏折里教育皇帝说: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对朱熹已经有所怀疑的王守仁还是照着他开的“方子”修炼了一段时间,仍感一无所获,于是“益委圣贤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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