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歌唱家一开始就“高唱入云”,是很危险的。因为再扶摇直上,就会撕裂声带。这首诗的第二句,语调虽似平淡,夸张却已到极度。如下面仍用此法揭露官家剥削本性,是很不容易的。诗人没有回避艺术上的困难,也不采取撕裂声带的笨法,而是把夸张与假设推想之辞结合起来,翻空出奇,更上一层。
“蓬莱有路教人到,应亦年年税紫芝。”蓬莱仙境,传说有紫色的灵芝,服之可以长生。在常人眼里,蓬莱是神仙乐园,不受尘世一切约束,包括赋税的苛扰,那里的紫芝,自然也可任凭仙家享用,无须纳税。但在诗人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天真的幻想。蓬莱仙境之所以还没有税吏的足迹,仅仅是由于烟涛微茫,仙凡路隔;如果有路让人可到,那么官家想必也要年年去收那里的紫芝税呢。这种假设推想,似乎纯属荒唐悠谬之谈。但在这荒唐悠谬的外壳中却包含着严峻的历史真实──官家搜刮的触须无处不到,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逃避赋税的净土乐园。
这首诗高度的夸张,尖刻的讽刺,是用近乎开玩笑的幽默口吻表达出来的。话说得轻松、平淡,仿佛事情本就如此,毫不足怪。但,这丝毫也不减弱它的艺术力量。相反地,人们倒是从这里感受到一种鄙视讽刺对象丑恶本质的精神力量,分外觉得讽刺的深刻与冷峻。
(刘学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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