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当权者继承宋代的科举,又增加文学诸科,增加各地乡贡参加省试的人数,加倍录取皇帝特别招考的科制举子,又把宋代的乙等待奏名之类升格,推恩于乡贡举人。官职不足以安置,便安置为冗员闲官,又以加快官员的升迁来安置每科新取的士人。但天下人的怨恨,也因此而产生。就整个天下来说,施恩是没有穷尽的,取怨也是无有止境的;施恩到哪里为止,怨愤立即就在哪里产生,这就是所谓的“平息大怨时必然会有其余的怨恨产生”。而盗取天地之恩贩卖给人发——来迷惑收卖人心;以私心对待天下,而要求人们报以至公,就好像给敌人枪剑,希望他们降伏一样,这样还不使自己受伤受害,恐怕是很少的吧。
《诗经》中说:“桑树上的布谷啊,对待子女多么公平!”善人君子以待人均平专一为美德,所以用初生小鸟为喻,都是为了说明无私这个道理。因此,孔子在矍相的园子里令人比赛射箭,自动弃权者占十分之九。使他们早知道自己不行就自动退出竞争,所以法虽严却不生怨。如今科举的科目这样多,人人都希望侥幸得中,而能录取者只能占百分之一,这是第一个产生怨恨的原因。加快官僚升迁以安置新官,人人都希望升迁,却只能有十分之一的官僚如愿以偿,这是产生怨恨的第二大原因。两者都是因为要施恩于天下而取怨。所以,士人从能读经书,还不知偏旁不懂语助词者,到一直考到老年仍考不中的老“童子”(考不中举人则一直称童子),都有怨恨之心,至于能当上六卿高位的人,登黄阁,直到白发退休,皇帝赐银子和旅行驿券,饯送的帐篷辉耀于沿途驿亭,却经常因指斥皇帝而激愤得怒发冲冠,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些经常在皇帝身边的人,往往对皇帝横加中伤,像对待奴隶、俘虏和市侩小贩一样,其他逼上欺下,窝藏奸心而窥伺机会,悦见翻覆而幸灾乐祸,争尺权夺寸利,沉他人于泥淖者,更不知达到什么程度。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起初引诱他们科举时说得很容易,而当他们投身科场和当官以后,考中和升迁都显得很难啊!
一张弓如果坏了,胶湿弦松,则需用火烘干,重新绷紧弓弦。在如今这
种弊病下,要提出良好的救弊之策,最好是先让天下认识到当官极难,而后授官给他让他觉得容易。先让人们知道当官很难,则会有许多人知道自己不胜任而退避,就像孔子在矍相之园中射箭一样,虽然使他们退避,却使他们没有嫉妒怨愤之心。所以说,以贤能者掺杂在无德无能者中间,则无德无能者嫉妒贤能者,以无德无能者掺杂在贤能者中间,则贤能者会感到羞渐。羞渐之感出于贤者,就会退隐林下,愤而不为国事忧虑。而嫉妒出于无德无能的人,则会老羞成怒,恶性暴发,以不共戴天之心来仇恨君王,严重颠覆朝纲,不把国家搞得灭亡就不肯住手。
《易经·坤卦》所称“履霜”,就是指不肖者的嫉妒;“括囊”,就是指贤能者的羞惭。贤人隐退,犯上作乱之类出现,君臣上下的体制,渐渐就没人理解,这都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
所以说,顺从上天对人类万物的异、同之意,建立差养、辨教之法,以小民供养君子,是天道自然的法则。注意拣选得受百姓供养的人,这样既能长期养士,又不致使百姓困穷。
今一县之内,百姓要奉养那些补为生徒者,又要奉养那些参加岁贡的,奉养那些乡绅,奉养那些进士,奉养那些职官。这五种负担之中,越往上费用越多,越往下被养活的人数越多,又无法细察这些为民所养者的德行,博泛丛杂,苟且升迁,所作所为,和市井无赖、军队士卒没有什么差别。他们的户籍是上等户,可以免除瑶役。公私请托,终日欢宴,却把持民众的生死大权。民众一旦得到机会,能不撕碎他们的衣冠而发泄愤怒者,恐怕是极少的吧。
裁减州县生徒人数,减少贡举,减少进士录取人数,严格官僚升迁资格,使科举变得很难,选举录取的方式很慎重,天下人才能知道皇帝尊尚选举的本意。只有能这样不容许苟且之徒,才能使天下乐意奉养长吏和贤能优秀之人,而且永远不对入官产生奢望。以此为基础,当君王居天位者,不是比费心费力以取得天下的推戴更简捷吗!所以,使人民有适合的生养环境,对智愚不同的人进行不同的教化,是相辅相成的。
君王遵循天道而为万族首领,顺天之所从,珍天之所宠,则万命万性归于正途,越往上越受人尊重,天位就更加稳固;忘掉施恩以减少民怨,则和平就容易实现;省官以减轻民众的负担,令不适合当官的人回家务农,则民心自然安定。革除宋朝贩官职以求笼络人心之私欲,则大公之风可行于天下。要在百年之内革除一千年以来的弊病,可以先继续采用科举方式而减少录取人数,严格官僚资格以使升迁变得难一些,从而打下革除弊病的基础,然后抑制浮华藻采,以德行为选举标准,建立学校,讲习正学,激励廉耻之心,改变科举科目,选忠孝德行优秀的人当官。待到数世之后,自然会天气清明,人纲巩固,恶念平息,恶行泯灭。圣德远扬,君子和乐,阴阳和复。
《诗经》称:“周文王当君子,他的功德昭著于天下。”就是说他能赞助清明之性,像日光天地一样,谐和于天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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