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可是个荡妇”她慢吞吞地说道“你该把你未来的岳父从我的魔爪中夺走……怎么!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怎么胡涂到这个地步!怎么啦!你居然跟一个钟爱我、对我无话不说的男人说我的坏话!……你听着我的小宝贝只有我同意你的婚事才会成功。”
这一点他刚才已觉察出来了他正盘算着怎样才能使娜娜顺从自己的意愿。然而他总是开着玩笑不想一本正经地谈这件事。他戴上手套做出严肃的样子正式请求娜娜允许他向爱斯泰勒·德·伯维尔小姐求婚。她像被人搔痒似的一下子笑起来。哦!这个咪咪!对他恨也恨不起来。达盖内在女人面前获得成功的原因是他说话温柔嗓音纯正悦耳得像音乐一样所以妓女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他“丝绒嘴巴”在他那温柔、抚爱的声音的包围下女人们都顺从他。他知道自己这种本事的威力就用絮絮叨叨的甜言蜜语给她催眠给她讲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他们离开饭桌时娜娜的脸泛起红晕挽起他的胳膊浑身瑟瑟抖抖被他重新征服了。因为天气很晴朗她把马车打走了陪他一直步行回到他家门口随后又自然地陪他上了楼。过了两个小时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对他说道:
“那么咪咪你一定要与伯爵的女儿结婚吗?”
“太太!”他悄声说道“这还算是我的最好选择……你知道我现在穷得连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她叫他帮她结鞋带。沉默片刻后她说道:
“天哪!我呀我还会有什么意见……我来出面给你帮忙……这个小姑娘瘦得像干柴。不过既然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哦!我是乐于助人的我就给你撮合吧。”
她的胸部还裸露着她笑起来说道:
“不过你拿什么酬谢我呢?”
他对她感恩戴德一把搂住她在她的肩膀上使劲吻着。
娜娜兴高采烈浑身哆嗦着头往后仰挣扎着。
“啊!我知道”她被他吻得兴奋了大声嚷道“你听着我要你来答谢我的就是你结婚的那一天要把你的初夜权给我……就是说在你同你老婆作爱之前听见了吧!”
“好的!好的!”他说道笑得比她更欢。
他们对这笔交易很感兴趣。他们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很好。
恰巧第二天娜娜家里举行晚宴这是星期四的例行晚宴缪法、旺德夫尔、于贡兄弟和萨丹都出席了。缪法伯爵很早就到了。他必须拿出八万法郎来为少*妇还清两三笔债务还要给她买一条蓝宝石项链她非常羡慕这样的项链。他已经动用了他的很大一部分财产但还不敢出售他的不动产所以想找一个放债的人。他听从娜娜的话去找拉博德特;但是拉博德特觉得这笔交易数字太大就去对理师弗朗西斯说弗朗西斯很愿意为自己的顾客效劳。于是伯爵委托两位先生去办但他明确表示不能露出是他借钱的丝毫迹象。两位先生答应把十万法郎本票放在公事包里拿回来让伯爵收到后再签字。这十万法郎中有两万法郎是利息他们请求伯爵谅解他们并大骂那些放高利贷的坏蛋可是用他们的话来说要借钱就只好去叩他们的门。缪法来后叫人传话时弗朗西斯刚刚替娜娜梳好头。拉博德特也在梳妆室里他像一个不太重要的朋友随便地呆在那里。他看见伯爵进来就小心翼翼地把一大捆钞票放在香粉和香脂中间随后伯爵就在大理石梳妆台的本票上签了字。娜娜要留拉博德特吃晚饭他谢绝了他要领一个巴黎的阔佬客人出去逛逛。这时缪法把他拉到一边恳求他到贝克的珠宝店里走一趟把那条蓝宝石项链买回来他想当晚送给娜娜让她惊喜一下。拉博德特满口答应完成这个差使。半个小时以后朱利安悄悄把珠宝匣子交给伯爵。吃晚饭时娜娜烦躁不安。她看到八万法郎心里很激动。真想不到这样一大笔钱统统要交到售货商的手里!这真让她心烦。上汤后她就伤感起来在这间富丽堂皇的餐厅里银餐具和水晶器皿闪闪光她不禁感慨万千赞美起贫穷的幸福。男人们都身着礼服她自己穿着一件绣花白缎裙子萨丹则穿得很简朴穿一件黑绸裙子脖子上只挂着一只金心坠子那是好朋友娜娜送给她的礼物。站在客人们背后的是朱利安和弗朗索瓦他俩在佐爱的帮助下侍候客人们三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当然从前我一贫如洗的时候比现在更愉快。”娜娜说道。
娜娜叫缪法坐在她的右边叫旺德夫尔坐在她的左边;但她几乎不看他们一眼却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的萨丹。萨丹的两边坐着菲利普和乔治。
“是吗我的小猫咪?”她每说一句话都这么问萨丹一声“当年我们在波隆梭街若斯嬷嬷寄宿学校上学时生活得多欢乐!”
烤肉端来了。两个女人仍然大谈着往事好像不谈过去的事情就觉得恐慌突然感到需要把少年时代的污泥浊水搅动一下;尤其是有男人在场时她们似乎抑制不住这种狂热把她们过去成长的粪土也讲出来硬要他们听一听。在座的先生们听得脸上泛白眸子里露出尴尬的神色。于贡兄弟竭力想笑旺德夫尔神经质般地捻着胡子缪法神态越严肃起来。
“你还记得维克多吗?”娜娜说道“他是一个坏孩子常常把小女孩带到地窖里!”
“你说的一点不错”萨丹回答道“我记得很清楚你家有一个大院子有一个女门房手里总是拿着一把扫帚……”
“她是博什老太已经去世了。”
“我还记得你家的店铺……你妈很胖。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玩时你爸爸喝醉回来了醉得很厉害!”
这时候旺德夫尔试图把话题岔开在他们回忆往事的时候插了一句:
“喂亲爱的我想再吃点块菰……块菰味道真鲜美。我昨天在德·科布勒兹公爵家里吃过但味道没有这里的好。”
“朱利安来点块菰!”娜娜粗声粗气地说。
接着她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啊!天哪爸爸真胡涂……所以他失败得那样惨!如果你见到这样的情景破了产经济拮据!……我可以说我各种苦头都吃过我没有像爸爸和妈妈那样死掉真是奇迹。”
缪法神经质般地拿着餐刀在玩这一次他竟壮着胆子插话了。
“你们讲的都是不令人高兴的事。”
“嗯?什么?不令人高兴!”她嚷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也认为这些是不令人愉快的事!……可是我们那时得有人给我们面包吃呀亲爱的……哦!我呀你知道我是个老实姑娘事情是怎样我就说怎样。妈妈是洗衣妇爸爸酗酒最后因醉酒而死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们听了认为不合适如果你们觉得我出身的家庭不光彩的话……”
大家都说不是这个意思。她说这些究竟要找什么碴儿呢!大家都尊重她的家庭出身。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家庭不光彩那么你们就离开我好了因为我不是连父母都不认的女人……你们要我就得连我的父母一起要明白了吧!”
他们要她也必须要听她讲她的爸爸、妈妈、她的过去、她所要回忆的一切四个男人现在都缩着身子眼睛盯着桌面。她像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女人盛怒之下把他们都踩在她过去在金滴街穿的旧鞋子底下。这时她还未息怒:即使有人送她财产给她建造宫殿也无济于事她还是要怀念过去啃土豆的时代。金钱是蠢货只能用来开开玩笑!它是为商人而造的。最后她这股火气以一种感伤的愿望而了结说她要过一种简朴的生活恳诚待人生活在普通的善良的人们中间。
这时她见朱利安垂着双手在那里侍候。
“喂怎么啦?斟香槟酒呀”她说道“看我干什么?像个呆鹅。”
在太太火时没有一个仆人露出一丝微笑。他们似乎没听见太太越唠叨他们越显得庄重。朱利安乖乖地开始斟香槟酒。弗朗索瓦端水果时不巧把水果盘子歪了一下苹果、梨子和葡萄都滚到了桌子上。
“该死的笨蛋!娜娜骂道。
弗朗索瓦不该辩解他说水果原来摆得不稳佐爱拿橙子时触动过了。
“那么”娜娜说“佐爱就是笨蛋。”
“可是太太……”贴身女仆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低声说道。
太太站起来摆出王后般的威严用命令的口气说道:“行了对吧?……统统滚出去!……我们不需要你们了。”
赶走了仆人她平静了下来。她立刻显得温柔可爱。餐后点心味道很好先生们都自己动手吃得挺高兴。萨丹削了一只梨走到娜娜身后来吃倚在她的肩上靠在她的耳边说了一些话说完两人纵情大笑;然后萨丹要把自己的最后一块梨分一半给娜娜萨丹用牙齿咬着梨送到娜娜的嘴边两个人的嘴唇靠到一起在接吻中把梨吃掉。于是先生们提出了令人笑的抗议。菲利普大声叫大家不必看不顺眼。旺德夫尔问他们是不是该出去一会儿。乔治跑过来抱住萨丹的腰把她拉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们真蠢!”娜娜说道“你们把我可怜的宝贝的脸都弄红了……别睬他们姑娘让他们开玩笑好了这是咱俩的私事。”
缪法神态严肃地瞅着她们娜娜转过头来对他说道:
“你说对吧我的朋友?”
“对的肯定对。”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喃喃说道。
没有人再提抗议了。这些先生都出身于名门望族都受过正统教育她们坐在他们中间面对着面互相含情脉脉泰然自若地滥施女性的淫威公然表示对男人们的蔑视使他们不得不接受她们承认她们的主宰地位。他们还为她们的行动拍手叫好。
大家到楼上小客厅里喝咖啡。两盏灯出柔和的光线照亮了粉红色的帷幔、暗金色的漆器小摆设。在夜间这样的时刻在一些小箱子、青铜器和瓷器中间一道幽暗的光线照亮了一件白银或象牙镶嵌的饰物把一根有亮的雕刻图案的小棍照得更加醒目把一块镶板也照得出丝绒般的反光。下午生的火已成火炭窗帘和门帘遮得严严的房间里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这间屋子里充满了娜娜的私生活的气氛乱扔的手套落在地上的手绢一本打开的书还常常看见她在屋里穿着睡衣身上散出一股紫罗兰的香味。她的没有条理的妓女生活在这富丽堂皇的氛围中产生了一种迷人的效果。那些宽大得像床的扶手椅深得像凹室的长沙足以引人昏昏欲睡把时间置之脑后诱人坐在暗淡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笑吟吟地倾吐衷肠。
萨丹走近壁炉边躺到一张长沙上点燃一支香烟。旺德夫尔跟她开玩笑装出吃醋的样子拼命与她争吵威胁她说如果她再缠住娜娜不让她尽主人的职责他就要派证人来揭她。菲利普和乔治也凑过来帮腔一起捉弄她使劲捏她最后她叫起来:
“亲爱的!亲爱的!叫他们规矩一些吧!他们总缠住我。”
“喂放开她”娜娜严肃地说“你们知道我不愿意看到别人纠缠她……而你呢我的小猫咪既然他们这样不懂情理你为什么总是与他们混在一起?”
萨丹脸都气红了她伸伸舌头到梳妆室去了。梳妆室的门敞开着透过那扇门可以看见一只毛玻璃球形灯罩里面燃着一盏灯射出的乳白色的光线把大理石梳妆台照亮了。这时候娜娜以充满魅力的女主人的身份同四个男人交谈起来。她在白天读了一本轰动一时的小说小说写的是一个妓女的身世。她读完后很气愤她说故事很不真实而且对这种标榜描写现实生活的淫秽文学表示反感和愤慨。好像什么内容都可以写似的!好像小说写出来不是让人愉乐消遣似的!关于书籍和戏剧娜娜有自己的特有的见解她希望读到描写爱情的高雅作品所写的内容能留给她想象的余地并使她的灵魂变得高尚。尔后他们的话题倏地转到震动巴黎的骚乱上来报纸上刊登的煽风点火的文章每天晚上都有公共集会有人号召人们拿起武器散会后就出现骚乱她愤怒地攻击共和派人。这些从来不洗澡的脏汉究竟想干什么呢?难道人们生活得还不幸福吗?难道皇帝办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老百姓吗?老百姓是下流坯!她了解老百姓她能够评论他们;她竟忘记了刚才吃饭时她要求人家尊重金滴路上的那些小人物阶层现在又以迹女人的身份带着厌恶和恐惧的情绪来攻击自己人。恰巧就在那天下午她在《费加罗报》上读到一篇关于一次公共集会的报道集会很滑稽会上讲话者用的是俚语有一个醉汉洋相百出被人赶出了会场她看后还觉得好笑。
“嘿!这群酒鬼”她带着厌恶的神情说道“不你们等着瞧吧他们的共和国对大家来说将是一场大灾难……啊!上帝保佑皇上坐稳江山坐得越长越好!”
“上帝会听到你的祈祷的亲爱的”缪法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行了皇上的江山坐得很稳。”
他很喜欢见到她表这些正确的看法。在政治上他们两人观点一致。旺德夫尔和于贡中尉也不停地对这些“流氓”进行冷嘲热讽说他们是一群大吵大嚷的人一见到刺刀就逃之夭夭。那天晚上乔治面色苍白怏怏不乐。
“这孩子怎么啦?”娜娜见他露出不舒服的神态问道。
“我呀没有什么我在听你们谈话。”乔治低声说道。
他心里很难过。吃完饭后他就听到菲利普跟少*妇开玩笑;而现在又是菲利普而不是他自己坐在娜娜的身边。他气得胸口胀像要爆炸似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能容忍他们两人在一起一些难于启齿的想法哽在他的喉咙里他感到羞耻和苦恼。他讥笑萨丹因为她先后在娜娜家里接受了斯泰内、缪法和其他人。他很恼火一想到菲利普可能有朝一日会摸娜娜就气得狂。
“喂!抱抱珍宝吧。”娜娜为了安慰他对他说道一边把在她裙子上睡觉的小狗递给他。
乔治又变得快活起来他抱着还带着娜娜膝盖上的热气的小狗就像抱着娜娜身上的某一部分。
他们又谈到旺德夫尔他在前一天晚上在帝国俱乐部赌输了一大笔钱缪法不会赌博听了大吃一惊但是旺德夫尔仍然笑吟吟的暗示自己即将破产巴黎全城人都在议论这件事:人吗怎样死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死得漂亮。一段时间以来娜娜觉他有些烦躁不安嘴角上有了一条衰老的皱纹清澈、深邃的目光里露出犹疑不定的神色。但他仍然保持高傲的贵族派头和没落了的名门望族的翩翩风度。他已经为赌博和女人绞尽脑汁这种翩翩风度犹如短暂的眩晕症作。一天晚上他睡在娜娜的身边对她说了一番可怕的话她听了吓得要命:等他把财产挥霍殆尽时就把自己关在马厩里放一把火与马同归于尽。现在他的唯一希望寄托在一匹名叫吕西尼昂的马身上他正在对它进行训练让它在巴黎赛马中夺取头奖。他就是靠这匹马活着他已动摇了的信誉全靠这匹马来维持住。每当娜娜提出向他要什么东西他都说要等到六月份等吕西尼昂在赛马中赢了再说。
“算了吧!”她开玩笑地说“也可能输掉因为它要把所有的马都淘汰了才行。”
他只用一丝神秘的微笑作答。然后他轻松地说:
“我想起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冒昧地把你的名字给了我的一匹小母马它获胜希望很小……娜娜娜娜这个名字真响亮你不生气吧?”
“生气为什么?”她说道其实她很高兴。
他们继续谈话谈到最近要处决杀人犯娜娜急于要去观看这时候萨丹出现在梳妆室的门口用央求的语气叫她。娜娜马上站起来离开这些先生走向萨丹丢下几位先生不管。那几位先生都懒洋洋地躺着一边抽雪茄烟一边讨论一个严肃的问题:一个患有慢性酒精中毒的杀人犯应负多大杀人罪责。佐爱倒在梳妆室的一张椅子上哭得像个泪人萨丹尽力劝她她也不听。
“怎么啦?”娜娜惊讶地问道。
“啊!亲爱的你劝劝她吧”萨丹说道“我已经劝她好长时间了……因为你叫她笨蛋她才哭的。”
“是的太太……骂得太重了……骂得太重了……”佐爱结结巴巴地说着又被一阵啜泣哽住了。
娜娜见此情景心一下子软了。她说了一些好话安慰她。佐爱还没有平静下来娜娜便蹲在她面前用手搂住她的腰做出亲热而深情的样子。
“你真死心眼。我说笨蛋跟说别的话一样。难道我是有意说的吗!我是在气头上……好啦我错啦你就消消气吧。”
“我这样热爱太太……”佐爱嘟囔道“我为太太干了那么多的事……”
于是娜娜拥抱了佐爱。接着为了表明她并没有生她的气就把一件才穿过三次的裙子送给佐爱。她们每次口角都以娜娜送礼物而告终。佐爱用手绢揩干眼泪把裙子搁在手臂上拿走了走时还说厨房里有人很不开心朱利安和弗朗索瓦吃不下饭太太脾气他们倒了胃口。太太又叫佐爱给他们每人捎去一个金路易作为和解的表示。只要她身边的人愁眉苦脸她就很难过。
娜娜回到客厅里平息了这场风波她很高兴不必为第二天的事而暗自愁了这时萨丹凑到她的耳边没完没了地跟她说话。她向娜娜告状并威胁说如果这些男人再捉弄她她就要走了。她要求娜娜那天夜里就把他们统统赶走这样好教训教训他们。再说只有她们两个人那该多好呀!娜娜听了有点愁断言说这是不可能的。于是萨丹就像一个粗野的孩子对娜娜耍赖一定要娜娜听她的话。
“我要这样听见了吧!……要么把他们赶走要么就是我离开这里!”
说完萨丹就回到客厅往窗户边的长沙上一躺一个人呆在那儿一声不吭像个死人一双大眼睛盯着娜娜等待娜娜回答她。
这些先生们的讨论结果一致反对刑法学家有关犯罪的新理论。根据这种杜撰出来的所谓理论某些病理状态的犯罪就可以不负刑事责任这样说来就没有罪犯只有病人了。娜娜一边点头赞同先生们的结论一边考虑用什么办法把伯爵打走。其他人马上就会走但伯爵一定不肯走。不出娜娜所料菲利普刚站起来要走乔治也马上站起来他唯一担心是怕他哥哥比他迟走。旺德夫尔又呆了几分钟观测风向看看缪法是否因为有什么事情而走掉这样他就可以取而代之后来他看见伯爵干脆不走要留下来过夜也就不再坚持了识相地告辞了。可是当他向门口走去时觉萨丹两眼愣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感到很有趣便走过去同她握手。
“嗯?我们没有闹翻吧?”他喃喃说道“请原谅我……我用名誉担保你是最漂亮的姑娘。”
萨丹不屑于跟他讲话。这时娜娜和伯爵两人单独呆在一起萨丹一直注视着他俩。缪法不再有所顾忌便过来坐在娜娜身边抓起她的手指亲吻着。娜娜想打个岔问他的女儿爱斯泰勒的身体是否好了一些。昨天晚上伯爵还抱怨这个孩子性格忧郁;他在家里没有一天生活得愉快他的妻子成天不在家他的女儿冷冰冰的一声不吭。对于伯爵的这些家庭问题娜娜总是出一些好主意。那天晚上缪法觉得身心轻松愉快便对她诉起苦来。
“如果你把她嫁出去呢?”她想起了对达盖内的承诺说道。
她马上大胆说出了达盖内的名字。伯爵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怒不可遏。他听过娜娜对他讲的那些关于达盖内的情况他永远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达盖内。
她做出惊讶的样子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搂住他的脖子说道:
“啊!你吃醋啦难道这是真的!……你冷静想一想。当时他对你说了我的坏话我气坏了……今天我感到很抱歉。”
她从伯爵的肩上看过去目光正好与萨丹的目光相遇。她感到心慌立即松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的朋友这门亲事一定要做成我不想妨碍你女儿的幸福。这个青年很好你是找不到这样的好青年的。”
接着她大谈达盖内的优点。伯爵抓住她的手他不再说不行了他再考虑一下以后再谈这事。然后他提出要上床睡觉娜娜压低了嗓门对他说出一些理由不能奉陪她说月经来了如果他真的有点爱她就不应该强求。然而他很固执坚决不走她有点软下来了这时她又遇到了萨丹的目光于是她的态度又强硬起来。不行这是不可能的。伯爵非常激动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他站起来找他的帽子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那条蓝宝石项链因为他感觉到口袋里的饰匣子。他原来打算把它藏在床里边等她第一个上床后一伸腿就可以碰到项链这是大孩子送礼物让对方惊讶的一种方法。他从吃晚饭时就在想这个方法。他现在这样被打走心里惶惶不安怏怏不乐他生硬地把饰匣交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道“瞧!这是蓝宝石……啊!真的就是这条项链。你是多么可爱!……喂亲爱的你相信就是我看见的那一条吗?把它摆在橱窗里更好看。”
这就算她对他的全部答谢她还是让他走了。他看见萨丹躺在那儿在静静地等待着。于是他瞧瞧两个女人只好听从不再坚持留下来了他走下楼去。前厅的门还没有关上萨丹就一下子搂住娜娜的腰一股劲儿跳呀唱呀。随后她跑到窗口说道:
“瞧他走在人行道的那副样子!”两个女人在窗帘的遮掩下把胳膊肘支在铁栏杆上。一点钟敲响了。维里埃大街上空荡荡的在这三月的潮湿的夜色中两排煤气街灯延伸到远处狂风夹着雨扑打在煤气灯上。一块块空地上看上去犹如一个个黑魆魆的洞穴正在建筑中的公馆的脚手架耸立在漆黑的夜空中。缪法弓着背沿着潮湿的人行道走着他穿过巴黎这片新开辟的冰冷、空荡荡的平地向前走去连他的身影仿佛都充满忧伤。她俩见他那副狼狈相失声大笑起来。这时娜娜叫萨丹住口:
“注意警察来了!”
于是她们压低了笑声心里隐约感到恐惧瞧着马路对面迈着整齐步伐走过来的两个黑影。娜娜虽然过着豪华的生活像女王一样受人尊敬但对警察还是怕得要命不喜欢听人谈到警察就像不喜欢听人谈到死亡一样。看见一个警察抬头瞧瞧她的公馆她心里就慌。谁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样对待她。如果他们听见她们在夜间这个时分狂笑就很可能把她们当成妓女。萨丹把身子紧紧贴在娜娜身上微微打着寒战。然而她们仍然呆在窗口被一盏渐渐靠近她们的提灯吸引住了那盏灯光在马路旁的一片片水洼中摇晃着。原来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妪在水洼中捡东西。萨丹认出她来了。
“哎哟”萨丹说“原来是波玛蕾王后她围一条柳条开司米围巾。”
这时一阵风夹着毛毛细雨打在她们脸上萨丹向娜娜讲述了波玛蕾王后的身世。哦过去她是一个美丽无比的妓女她的花容月貌巴黎无人不夸;她富有魅力又有胆量男人像牲口一样听她使唤一些大人物还在她的楼梯上哭泣呢!如今她酗酒同区的女人们为了逗趣总灌她苦艾酒;她酒后走在街上顽童们跟在她后边向她扔石块。总之她真正是一落千丈一个王后跌到粪堆里了!娜娜听着浑身都凉了。
“让你看看吧。”萨丹说。
她像男人那样吹了一下口哨。那个捡破烂的女人到了窗户下面她抬起头向上看在她的提灯的微弱昏黄光亮下她被看得清楚了。她浑身衣衫褴褛颈上的围巾已经破成碎片面色青脸上布满伤痕牙齿都脱落了嘴像一个空洞两只眼睛红红的还有伤痕。娜娜面对这个沉湎于酒的可怕的老妓女倏然产生一个回忆在黑暗中她仿佛看见了夏蒙古堡仿佛看见了伊尔玛当昂格拉斯这个年高德劭的妓女正踏在古堡的台阶上全村居民都俯伏在她的脚下。萨丹又吹起口哨嘲笑那个没有看见她的老妪。
“别吹了警察来了!”娜娜低声说道她吓得嗓音都变了。
“快回到屋里来吧我的小猫咪。”
警察又迈着整齐的步伐回来了。她们把窗户关好。娜娜回过头来浑身打着哆嗦头湿漉漉的在客厅前愣了一阵仿佛忘记了这是她的客厅好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感到那里的空气那么温暖那么芳香顿时感到很幸福。这里堆满了财富古色古香的家具金丝绸料象牙青铜器这一切都在粉红色的灯光下沉睡着;幽静的整座公馆给人以无比豪华的感觉会客厅庄严肃穆饭厅宽敞舒适楼梯宽阔宁静地毯和座椅舒适而雅致。这一切是她自身的倏然扩大是她的主宰和享受**的膨胀是她的占有一切进而毁掉一切的**的膨胀。她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感觉到她的性的威力。她举目慢悠悠地环顾四周用哲学家的严肃神态说道:
“对呀!一个人年轻时及时行乐还是对的!”
这时萨丹躺在卧室的熊皮上打滚一边呼唤她:
“快来呀!快来呀!”
娜娜在梳妆室里脱衣服。为了快点到达萨丹身边就用手抓住她那厚厚的金在银盆上面抖动长长的夹像冰雹似地落在亮的银盆子上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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