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李家院坝还有好远,一阵“汪汪”的狂吠声就传了过来。路边田里,一个弯腰劳作的妇人直起腰,眯缝了眼冲一行人打量了好半天,大声叫起来:“莫得……莫得是林家幺妹儿回来了噻?”
宝然妈欢快地答:“是啰,是我啰!琼阿婆!”
“穷”阿婆!宝然晕!
长途汽车居然很仗义地一直停在路边没走,这时按了两声喇叭。宝然妈回过头来挥着手大声喊:“是我家啰!多谢师傅——”
汽车喇叭短促地“嘀”了一声,这才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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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琼阿婆已经扬声唤了旁边一块田里的儿子过来,“狗娃儿爸!过来给林家幺妹帮把手!”
一个矮小憨实的汉子就甩着泥脚走上田埂,两手在破褂子上擦擦,也不多话,只嘿嘿笑着,上来接下宝然妈手里的包,又从宝然爸手里拽过两个,埋头走了前头。
琼阿婆在一旁说:“莫得事!让他扛起去!这个是幺妹儿姑爷是吧?喔唷硬是崭劲噻!”
宝然爸就笑着问候:“阿婆好!”
这时院坝里凶巴巴跑出来一条大黑狗,汪汪叫着。后面紧追着黑黢黢一个小男孩儿,手里握着根细长的竹枝。
琼阿婆呵斥一声:“不得叫!”
黑狗立马住口,回到小男孩脚边老实坐好,尾巴疯摇。
琼阿婆又吩咐那眼睛同他的狗一样黑亮灵动的鼻涕男孩:“狗娃,快些跑起前头喊林家阿婆,她家幺妹回来了!”
狗娃拔脚飞奔,一路跑一路尖声喊:“阿婆!林家阿婆——幺妹回来了!”
那大黑狗也汪汪着一路跟去。
宝然就不明白了,他这个年纪是谁也认不得的,你说他激动个什么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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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娃脚程很快,一行人刚刚看清了宝然妈家的院坝的大门,就见里面迎出几个人来。
当先一个,白褂黑裤,一头短发抿在耳后,干净清爽,正是家婆。
家婆的出身宝然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说,大概是外面村里一位老先生的幺女,小时候甚至还缠过足,因家道败落没有坚持下去,所以她的双脚后来只是比常人的略小些,总算不影响下地干活。
虽然有个教书的父亲,但估计应该是个老封建,因为家婆大字不识一个,唯一的好处是将家婆教导得安分守己,性情恬淡,同时也导致了她知足常乐,万事不操心。这一项优点,在宝然妈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继承。
家婆赶上了好时代,曾经当过光荣妈妈,差一点儿没够上英雄母亲。解放前后,陆续生了宝然妈兄弟姐妹八个,最小的弟弟和妹妹没能熬过三年灾害,同外公一起携手归去。剩下的六个,其中大舅林青民,是家里老大,二舅林青城排在大姨二姨后面,接着是宝然妈,林青苗,最后是三舅林青国。
宝然一度纳闷究竟是谁这么有才华给这三兄弟起了如此超凡脱俗的名字:“亲”民也就算了,顶多是当不上领导内心失落点儿,接下来这又是“倾城”又是“倾国”的,叫两位堂堂三尺的男儿汉情何以堪啊!嗯,有很大的可能,是家婆家里那位老先生的杰作。
三姐妹中大姨二姨分别嫁到镇上和绵阳市里,妈妈斗胆闯了新疆,都算是吃上了公粮,贴补帮衬着,养活了家里的三个兄弟和老母亲。
现在二舅三舅都已成家,大舅是个老光棍,而且以后也真是光棍到底,原因不详。家婆就同大舅一起生活,同二舅一家住邻院儿。三舅一家离得远些,在过了公路,大队的另一头。
这时家婆已经来到他们跟前,后面跟着一人,高大健壮,是二舅倾城,咳!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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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然妈手里最后一只小包也掉落地下,扑上了去:“……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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