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然睡得很香,很沉,连半夜门外此起彼伏震天响的爆竹声,也没能吵醒她,只是在梦里感觉到世界轰轰然的一派热闹。最新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尽在那热闹也是隔在厚厚的棉被之外,雨打窗一般,朦朦胧胧地,震动敲击着,只是透不进来。自己还是紧暖密实地包裹在温软模糊的梦里,安详适意。
清晨,半梦半醒之间,江宝然昏昏地不知身在何处。这是又一个灵魂深处美丽童年的梦吗?还是新生儿混沌中对于前世模糊久远的记忆?只是懒洋洋地昏惑着,不愿醒来。
待到醒来,天已微微放亮。结满冰花的天窗外,透出泛着幽蓝的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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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正在小桌旁吃饺子。面香,肉香,醋酸味儿,刺激着宝然的味蕾,口水津津的。这睽隔多年的美味啊!闻得见,看得到,摸得着,吃不了,非人的折磨!
爸爸看宝然横眉立眼的小样儿,觉得有趣,促狭地将筷子头蘸了醋往她嘴里点。宝然紧咬牙根(也只能咬牙根……),紧抿双唇,誓死不从。
休想拿我当小孩子耍!
……
虽然,虽然自己的确还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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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妈妈好,亲妈啊!将使坏的爸爸驱逐一旁,拿小勺舀了几勺饺子汤,试着喂给宝然。
虽然只面汤,但聊胜于无。宝然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了。吃了这些天的母乳,再营养丰富,也单调得寡淡无味了。这面汤冷不丁儿地一入口,宝然吧嗒吧嗒小嘴。香得头发根都发痒。
见女儿吃得有滋有味。爸爸妈妈很是欣喜。妈妈说:“这几天冷。咱家母鸡都好久没下蛋了,不行就杀了,明天跟山东大婶说说。看她那里还有鸡蛋没有,换点儿过来,再加点米汤。给囡囡加点儿辅食吧!”
爸爸紧张了,“怎么。奶不够了吗?”
“什么啊!奶是够了。再加点别的。越早越好。老人都说这样孩子长得结实。看起来咱们囡囡是不挑口的,早点加几样不好吗?”
“好!好!我这就去问!”
“怎么说风就是雨!一会儿还拜年呢!不还得去连长指导员那边?回来再说吧,急也不在这一会儿!另外记着等开了春,抓几只小鸡来养上,月子里已经烦劳别人不少东西了,可不能总这样下去吧!再过几个月囡囡要吃的更多了。”
爸爸低头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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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陆陆续续地开始有拜年的人上门。
这里过年的最大特点,就是不走亲戚。大家几乎都是千里之外,远离家乡,孤身来到这里,可说是赤手空拳安下家业的。在这里,邻里同事的交情取代了三亲六戚的亲密。互相之间的往来也多是只讲年龄不论辈儿。
家乡的遥远,导致亲戚之间往来联系的不便。宝然及她的许多同学朋友,对于父母兄弟之外的亲戚关系,感觉上都相当淡薄。有些直到上了中学,还不太能分得清表亲堂亲,江宝然就是其中之一,至于什么内侄外甥三姑六婆更是搅得一头雾水。为了省事,遇见周围的长辈,年轻点的一律称叔叔阿姨,年长些的一概叫大叔大婶。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就此挑什么错儿。
话说得远了。
过来拜年的,大多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以及父母的同乡。男人们都是走一家串一家,问了新年好,寒暄几句,便三三两两相约着出去寻好友,会同乡,拜领导,抽个烟整个酒的自有他们的去处。女人们多数守在家里看孩子待客。蹿来跑去最撒欢的,是些半大的孩子们。大的牵着小的,小的缀着大的,一家家见门就进。闹嚷嚷乱哄哄七嘴八舌地见人就是一堆:“新年好!”“叔叔新年好!”“阿姨新年好!”或大或小的口袋们一点一点鼓涨起来,塞满了瓜子糖果。在这个年头,这是一笔不菲的财富,足够孩子们兴奋满足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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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大叔押着不情不愿地三个儿子过来了。大虎,二虎,小虎,十岁,七岁,五岁,齐刷刷于炕前一字排开。大叔一声令下,气壮山河地喊:“叔叔新年好!阿姨新年好!”
六道集束光扫射至江宝然,同时卡壳吞声,没耽误几秒,在大虎带领下继续喊:“妹妹新年好!”
倒是童叟无欺。
爸爸和蔼地笑,招呼三个小子自己找地儿坐下。妈妈去炕头盒子里拿单另备下的糖果,给他们往口袋里塞。江宝然注意到,妈妈趁人不备,悄悄地揉了揉耳朵。
爸爸和山东大叔商量着一会先去谁家,再要约上谁一起去连长家。
三只老虎无所事事,不约而同开始研究炕上的江宝然。大虎二虎拧眉立目,苦大仇深。小虎善于探索,勇于实践,无比利索地爬上炕,伸手去戳宝然的脸,大概想看看是不是活物。
妈妈大惊,急忙回身想抢过宝然。
战斗经验丰富的山东大叔眼疾手快抢了先,一巴掌将小虎呼下炕,瞪眼教训:“臭小子干什么?没轻没重的!弄坏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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