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那个吗?那是达恩·科迪先生,老兄。”
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他已经去世了。许多年前,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盖茨比也有张穿着游艇服的照片,很小,就摆在床头柜上。照片里,他桀骜不驯地仰着头,看上去像十八岁左右时拍的。
“我好喜欢这张照片呀,”黛熙惊喜地说,“蓬巴杜发型73!你以前没跟我说过你剪过蓬巴杜头——也没说过你有游艇。”
“快来看,”盖茨比催促说,“这里有很多剪报——都是有关你的新闻。”
他们肩并肩站着,仔细翻看那本剪报。我正要请他把红宝石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这时电话响了,盖茨比拿起了话筒。
“是我……嗯,现在我不方便跟你聊……现在我不方便跟你聊,老兄……我说过那是个小城市……他难道连什么是小城市都不懂吗……算了,如果他认为底特律是个小城市,那他对我们来说没有用了……”
他挂了电话。
“快点过来!”黛熙在窗边大喊。
雨仍在下,但西边的乌云已经分开,几朵粉红色和金色的灿烂晚霞像巨浪般在海面上空翻滚着。
“你看,”她喃喃地说。过了片刻,她又说,“我真想弄一片红云,把你放在上面,然后推着你到处走。”
这时我想要告辞,但他们不许我走;可能有我在场他们才能更加心安理得地幽会吧。
“我知道接下来做什么了,”盖茨比说,“我们请克利普斯普林格弹钢琴。”
他走出房间大喊“埃文”,几分钟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表情尴尬、略显憔悴的年轻人。这人戴着玳瑁框眼镜,有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这时他的打扮比较体面,穿着敞领的“运动衫”、运动鞋和一条看不清颜色的帆布长裤。
“我们打扰你运动了吗?”黛熙礼貌地问。
“我刚才在睡觉,”克里普斯普林格先生尴尬万分地说,“我是说,我原本在睡觉。然后我就起床……”
“克里普斯普林格先生会弹钢琴,”盖茨比拦住他的话头说,“对吧,埃文老兄?”
“我弹得不好。我不……我根本就不会弹。我很久没有练……”
“我们到楼下去,”盖茨比插嘴说。他按了一个开关。房间里变得很亮,那些灰暗的窗户都消失了。
走进音乐厅后,盖茨比旋开钢琴旁边一盏孤独的台灯。他颤抖着用火柴替黛熙点燃香烟,然后陪她在房间远端的沙发上坐下,那边光线很暗,只有地板反照出走廊漏进来的微弱灯光。
克里普斯普林格先生弹完“爱巢”之后,坐在凳子上转过身,闷闷不乐地在黑暗中寻找盖茨比的身影。
“我好久没练习了,这你也知道的。我跟你说过我不能弹。我好久没练……”
“别说这么多话,老兄,”盖茨比命令他,“弹吧!”
无论是早上,
还是晚上,
我们玩得很爽……
外面风声变大了,海湾上掠过一道微弱的闪电。此刻西卵已是万家灯火,电动火车载满乘客,冒雨从纽约归来。在这人世发生巨变的时刻,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情绪。
毫无疑问,千真万确
富人会生钱,穷人只会生……孩子
尽管如此,
哪怕如此……74
走过去道别的时候,我发现那种惶惑的表情又回到了盖茨比脸上,仿佛有点怀疑他目前这种快乐的真假。差不多五年了!那天下午,黛熙肯定有不少地方让他大失所望——倒不是说黛熙本人有什么缺点,而是因为他把黛熙幻想得太美好。这幻想超越了黛熙,超越了所有事物。他这几年的心血全用来创造这个幻想,不停地为它添砖加瓦,将他遇到的一切美好东西都用来修饰它。再似火的热情,再漂亮的外表,也比不上为情所困的心堆积起来的幻想。
就在我望着他时,他明显已经有点适应现实了。他握紧黛熙的手;黛熙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于是他动情地转过身去。我想最让他入迷的是那声音,那抑扬顿挫、热情奔放的声音,因为它的动听是盖茨比梦想不到的——那声音是一曲不死的歌。
他们完全忘了我,但随后黛熙眼睛朝上看了我一眼,把手伸出来跟我握别;至于盖茨比,他对我根本视若无睹。我走到门口,再次回头望望他们,他们也在看着我,远远地,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然后我走出那个房间,走下大理石台阶,走进雨里,留下他们两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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