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蒂冈宫就如教皇选举的西斯廷一般被封闭了起来,在尤利乌斯二世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之前,没有一个枢机主教可以离开那里。
或者说,只有一个,大洛韦雷枢机,他被迅速地套上一件连帽斗篷,遮住深红色的圆帽与法衣,送上了马车,马车迅疾地驰向圣天使堡,那里有着完备的监牢与刑室,当大洛韦雷枢机在士兵们的推搡下,沿着阴森的甬道向前走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噩梦——他在法国常做的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被博尔吉亚的刺客擒住,或是被法国人出卖,带回意大利,关在圣天使堡里。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送进这里。
他在穿过地牢的走廊时,听见了从两侧房间里传出的哭叫声,其中竟然还有不少他所熟悉的声音,他浑身打着抖——最可怕的猜测成真了,他将一个仇敌扶持上了教皇的位置,而他现在要摧毁他与他的家族了。
大洛韦雷枢机被关在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门口有着两个守卫,他先是尝试着用自己的金十字架贿赂,然后又许下了无数承诺,最后他只要求能见教宗阁下一面,但无论他怎么劝诱,怎么威胁,怎么恫吓,那两个守卫都不为所动。
到了用餐的时候,大洛韦雷枢机得到了一块手掌大的面包与一杯清水。
他的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钟,大洛韦雷枢机只得尝试着用用餐的次数来计算时间,他在用了第十五餐后,房门被打开了。
约书亚洛韦雷看上去,甚至要比被囚禁的大洛韦雷枢机还要憔悴——为了令那些枢机们屈服,他耗费了不少心力,而还没等他享受甜美的胜利果实,佣兵队长又不得不送上了一份令他暴怒不已的情报——那些洛韦雷家族的士兵们,不但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在教皇选举期间维持罗马城的秩序,反而与暴徒们沆瀣一气,给那些错误地相信了他们的民众带去了如同炼狱般的苦难。
他忍耐着大洛韦雷枢机的嘲讽,他屈辱地承认自己是在仿效朱利奥,美第奇,他慷慨地给予洛韦雷家族的士兵们丰厚的薪酬与完全的装备,之前的林林总总,如今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些民众会认为他也是一个无辜者吗?不,不会的,他们只会认为他是一个暴君,一个骗子,一个贪得无厌的小人!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痛得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看来您的情况也不怎么样啊,教宗阁下。”大洛韦雷枢机嗤笑道,他是有恃无恐的,即便约书亚洛韦雷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无关的人,他也不可能轻易处死自己的,除了如亚历山大六世一般丧心病狂的人,谁能低估朱利安诺德拉洛韦雷?
西班牙人还等着他的回音,法国的国王只有他能安抚,罗马涅的领主们也只有他能够与之一战……还有那些老奸巨猾的枢机们,他们能够屈服在武力的威胁下,但一旦能够反扑,他们撕咬起来,会比谁都可怕……
他必须说服他的儿子……就如亚历山大六世一再重申的,最重要的是家人……是血亲,他们必须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即便需要他暂时向自己的儿子卑躬屈膝……
“我想让您见个人。”约书亚洛韦雷说,然后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个士兵将一个戴着面具,兜帽的人拖了过来,让他在大洛韦雷枢机面前站好。
一个士兵拉下了他的兜帽,扯下了面具,暴露在火把亮光下的是一张令大洛韦雷枢机感到陌生的面孔。
“啊……”约书亚洛韦雷说:“您忘了他了,”他点点头:“那么我来提醒您一下吧,”他转向自己的父亲:“他有个绰号,叫‘猪油皮‘。”
大洛韦雷枢机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二十年前,正是他派出了这名刺客,让他去阿西西除掉魔鬼一般的儿子,失败之后,他就失踪了,他以为这个刺客已经被皮克罗米尼,或是博尔吉亚杀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你可以干你的活儿了。”约书亚洛韦雷说。
“猪油皮”犹疑着,“真的吗?”他问道:“只要我做,您就放我走?大人,”他嘶哑着声音说:“他是您的……。”
“父亲,”约书亚洛韦雷为他补充:“但那个时候,我也是他的儿子,对吧?”
“猪油皮”不再犹豫,大洛韦雷枢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要咆哮,嘶喊,挣扎,但对于一个即便被囚禁了二十年,却依然强健的刺客来说,他的反抗就如同娼妇与客人间的玩闹一般。
“神啊,求你保佑我,因为我投靠你。”刺客将绳索套在了大洛韦雷枢机的脖子上后,开始念那首他极其熟悉的诗篇。
“我的心哪、你曾对耶和华说、你是我的主.我的好处不在你以外。
论到世上的圣民、他们又美又善、是我最喜悦的……”
“猪油皮”所熟悉的咯咯声响了起来。
……
“……我必称颂那指教我的耶和华,我的心肠在夜间也警戒我。”
要勒死一个孩子,应该连续诵读祈祷文两遍以上,勒死一个胸脯饱满的女人,则需要四遍,一个强壮的男人,需要五遍,老人反而需要六遍或是七遍,他们虽然衰老,气息微弱,但比起年轻人来反而只需要更少的空气。
这次他念了足足九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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