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 犹忆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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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约来生
    相约来生

    池塘的莲,亦花开了千年。我这样的踯躅盘桓,这样的不顾不管,是莲语里的六世轮回,还是前世你留给我未许的期盼?我在蒹葭的水岸顾盼,亦在醉梦中辗转——待到人间四月,你会不会还转世而来?

    因为一个人,恋上一座城。起初听朋友讲起这句话时,一直不以为然地笑其单纯和痴顽。可是,后来我却暗自心惊。这个夏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在深、杭两地地往返,莫非也是冥冥中的一种因缘使然?

    一个人幽幽地盘桓在花港的观鱼公园,却仿佛又是两个人,在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夹道而行。在西子湖畔,在孤山寺外,我把脚步收得很轻、很缓。西子荡舟于此,小小清歌于此,琴操填词于此,而你亦采莲于此,我又如何能够不谙风情,粗俗地放肆?翠盖田田,清香脉脉,风从荷塘外的清萍之末徐徐而来,带着那种远古的虚空与清朗。忽然我在藕香风里,就想起唐代的书生苏昌与莲花仙子莲池结缘的事来。恍惚间,就觉他们还在翠盖红萼间小声呢喃,就这样回味他们遥远的浪漫,就这样在西子湖畔坐等一池的莲,从日出东山到夕阳红染。而我也总以为,你是误入了藕花深处,而忘了归路。

    时间在我的指尖上流转,一百年的光阴,仿佛只在咫尺之间。

    在杭州的陆官巷外,我又听到了稚嫩的童音,“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那声音清脆圆润,有一种吴语软侬在低回流转;在英伦的康桥之畔,我又看到了在康河柔波的潋滟里,那榆荫下的一潭映出的倩影,清丽婉转;在北京的香山,我又看到了那一夜,谁的船推出了河心,在星光、泪光、白茫茫的江边,有着红花儿黄花儿朵朵的生动着;在北总布胡同的客厅,我又听到了谁在高声地阔谈,机智博学中透射出让人拈花一笑的优雅与从容。

    不言不语,我在西子畔静坐成一朵莲。有涟漪不断,一切都在真实与不真实之间快速地变幻。

    离合悲欢,聚散如缘。那一刻,在山明水秀的江南,我仿佛又看到了你。你的一切已刻进了我的记忆。深刻、灿然,如朱砂眉点,让我深深地着迷。在泛黄的诗卷外,我又听到了林沫掩饰不住的称赞和艳羡:“她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美、最有风度的女子。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充满了美感、充满了生命力、充满了热情……她是那么吸引我,我几乎像恋人似的对她着迷。”鸿雁往来,我又听到了谁在娓娓道来:“一句话打到你心里,使得你理智和情感全觉到一万万分满足;如同相爱:在一个时候里,你同你自身以外另一个人互相以彼此存在为极端的幸福;如同恋爱:在那时那刻,眼所见,耳所听,心所触,无所不是美丽,情感如诗歌自然地流动如花香那样不知其所以。”

    我又听见了谁在说,她芳华绝代,只合与白莲并肩。

    我也听见了谁在说,她冰清玉洁,只可与芙蕖相偕。

    我还听见了谁在说,她高风亮节,只合与菡萏同列。

    那些清丽的词章,那些玲珑的情话,被深深地刻在骨髓里,流在血液里,伴随呼吸伴随痛地存在着,看吧,“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那样圆转?一串一串明珠大小闪着光亮,迸出天真!清泉底浮动,泛流到水面上,灿烂,分散!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那样轻盈,不惊起谁。细香无意中,随着风过,拂在短墙,丝丝在斜阳前挂着留恋。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让不知名鸟雀来盘旋?是谁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摇上云天?”那是人间四月的江南,水光中浮动着你梦中期待的白莲……

    我看见了徐志摩的康桥徘徊,千里辗转,还有那些缠绵悱恻、滚烫痴绝的倾城之恋。

    我看见了梁思成的一生守候,相濡以沫,还有那些细水长流、绵绵不息的红尘之爱。

    我看见了金岳霖的终身不娶,逐林而居,还有那些高山流水、一生相伴的永世之谊。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于是,这个夏天,我踏遍了山川,亦访遍了江南。在杭州的城南,亦邂逅了无数的女子。她们有的风雅、有的柔曼、有的清丽、有的婉转;她们或穿行在雨后的小巷,或盘桓在芙蕖盛开的江畔,也或转身消失在人家的帮岸。她们身上有着柔软的气息,以及绵绵的矜持。她们仿佛是你,又仿佛不是你,让我在一朵又一朵莲开的江南,疑惑而沉迷。

    菩提的果实,奏响了空山;时光的青苔,苍老了容颜;池塘的莲,亦花开了千年。我这样的踯躅盘桓,这样的膜拜觐见,这样的不舍纠缠,是莲语里的六世轮回,还是前世你留给我未许的期盼?我在蒹葭的水岸里顾盼,亦在妖娆的醉梦中辗转——待到人间四月,你会不会还转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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