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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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永远的张爱玲(9)
    第十章永远的张爱玲(9)

    其二,他自觉不自觉地学用张爱玲的句式,蕴藉,淡泊,语带微讽,多用短句单句,段落间过渡快,自成一体。他在写《山河岁月》时,常常感觉到沾染了张爱玲的笔调,曾笑自己说“吃张的馋唾水了”。

    其三,那就是行文中不避方言俗语。如上面这句“吃张的馋唾水了”,本有现成的相当的一句“拾其余唾”,但他不用。

    张爱玲是好此道的,最多用的就是上海一地的方言,说自己以自己文章为稀罕:“稀奇弗杀”,上面引过的她与胡兰成读古乐府诗,“夫婿从门来,斜倚西北眄”,张爱玲笑解“眄”字,就是上海话中的“眼睛描发描发”,确是准确而生动。

    胡兰成在与张爱玲相识前,文中绝少方言俗语,而到写《今生今世》,却是无章不有,使用了大量的上海方言俗语,不懂沪语的不会懂,只能联系上下文猜出个大概意思,猜出了,也不会懂得其中所包含的全部情绪和特别意味。如:

    “叫得来调子来得个好”(来得个好:真正的好、特别的好之意);

    “年纪已到坝”(年纪已到这个地步之意);

    “吃了一顿生活”(打了一顿);

    “事情撸平了”(撸平了:解决了,但含有用一定的手段解决之意);

    “讲闲话六开”(六开:爽快、大度之意);

    “推扳不起”(不能有差池之意);

    “几何可恶”(几何:用以加重语气的副词,有多么、多少、怎么这么之意)。

    还有许多沪语中的名词、形容词如:雾数(潮湿气闷使人难过的状态)、落位(轻松、舒服且得意)、板要(一定要、真的要、难道要)、小众生(小畜牲)等等。

    因为有官方统一用语的标准在,一般公认,中国的北方作家在这一点上是大为沾光的,许多北方方言直接可入文章,最不方便的是南方作家,很难处理江浙沪一地的方言,有些根本就说得出写不出,按音写出来也让外人无法懂。张爱玲的文章,不知道是否有这个问题,胡兰成如此繁密的使用,肯定免不了这个问题。但若懂得沪语的,读其文章,不见其村俗,反见其生动、有力,分外妖娆。

    总起来看,胡兰成与张爱玲的相识相知,有这一段情缘是幸运的,而且幸运是双方的。

    胡兰成可能是张爱玲最早的热烈欣赏者,最早的“张迷”,“张爱玲热”虽不由他而起,无论是当年还是几十年后,可以说,张爱玲价值的肯定和崇扬,乃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现象,但胡兰成的最早赞赏自不应埋没,尤其是这并不因为两人的情缘。更为可贵的是,他用笔记下了张爱玲,虽然其中有虚略隐晦,而且肯定得不到张爱玲的认可,可毕竟是最贴近的也差不多是仅有的关于张爱玲的近距离记录。

    两相比较,幸运更大的一面当然还是胡兰成。

    无论胡兰成当年如何狂妄自大,眼高于顶,也无论今天有多少人欣赏和赞美他的文章学识,如果没有张爱玲,如果没有张爱玲的研究而扩及于他,几乎能肯定,胡兰成将永远沉没于历史,无人理会。

    胡兰成在汪伪政府中折腾了几年,自大陆逃往日本后也活跃一时,文章著述写了好多种,可就像浪花浮沫,转瞬即逝,在几十年的时代潮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由于张爱玲,只是由于美国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对张的极度褒扬,只是由于港台地区对张爱玲研究的不断深入,胡兰成的身影才悄悄从历史尘封中逐渐现形。

    为这,他死了也应该感谢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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