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审判

    第十然告  全斗焕（5）

    因为他这个命令，2/3的新闻工作者失去了工作，全斗焕不放心，又下令制定了《基本劳工法》，其内容和宗旨与别国的劳工法截然相反，在别处，劳工法以保护工人权利为核心，全斗焕的这部劳工法却是在想方设法限制工人的权利。有人觉得全斗焕跟他的前辈朴正熙很相似，两个人都是珍上台，实行独裁。但朴正熙在职期间，虽然实行独裁，也不忘发展经济，他会关注民生，想方设法给韩国人创造更好的生活。全斗焕就不一样了，他发展经济，是为了维护独裁政权，他从不关心老百姓的生活，更不会为此做出努力。人们把全斗焕时代称作是韩国现代史上最独裁最的时期，一点也不为过。1988年，全斗焕下台了，紧接着，全斗焕的亲戚接二连三地走上了被告席，韩国人开始期待全斗焕被审的场面。但是，新政府却不这么想。执政党民主正义党和新总统卢泰愚都不愿意在全斗焕的历史问题上纠缠不休。尤其是卢泰愚，非常反对调查这些问题。全斗焕的大部分罪行，如珍、“光州事急等，卢泰愚都脱不了干系。甚至有人提到1987年总统大选中，因为全斗焕存在舞弊行为，也应该调查。卢泰愚当然反对，这直接牵扯到他的切身利益，说什么也不能调查。反对党的态度正相反，他们希望彻底调查全斗焕的问题，尤其是曾经受到全斗焕打压的金大中等人更是坚持。于是，就是否立案调查的问题，执政党和反对党在国会内展开了斗争。1988年4月，金大中、金泳三和金钟泌三人领导的在野党联合了起来，组成了反对党联盟，6月，他们提出议案，要求调查“光州事急。借助三个党派联合的力量，提案顺利通过。国会成立了特别委员会，专门调查“光州事急。学生们也借助11月3号的“学生节”，举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活动。他们提出了“逮捕光州事件主犯全斗焕”“严查全斗焕之妻李顺子的问题”等要求，对当局施加压力。同月，20多个在野党和政治团体也举行示威游行，要求政府逮捕全斗焕和李顺子夫妇。这一系列活动声势浩大，遍及汉城、大丘、光州、釜山等多个地区。有的示威者来到了位于汉城延禧洞的全斗焕私宅门口，群情激奋，局面一度混乱。政府派出了警察，却导致了示威者与警察的冲突。抗议示威活动还在继续发展，局面越来越难以控制。执政党和卢泰愚终于认识到民意是无法压制的，只好采取措施，他们推出了一套方案，打算“政治解决全斗焕时期后遗症”。卢泰愚的方案其实就是“和稀泥”：全斗焕向国民道歉，并交出财产；国民就此放过全斗焕，再也不提以前的问题。全斗焕当然不愿意接受，卢泰愚便给他做工作。卢泰愚多次派人劝说全斗焕，自己也打去电话痛陈利弊。全斗焕看着抗议活动的规模越来越大，感到压力越来越大，最终不得不接受了卢泰愚的安排。1988年11月23日，全斗焕通过电视发表了简短的道歉声明，他承认，曾经因自己的错误让韩国进入了“黑暗时代”，他为此向所有国民道歉。他愿意交出自己的全部财产和政治资金为自己赎罪，并从此隐居乡间，不问世事。随后，他公布了个人财产和政治资金的情况。最后，他对着镜头向全体韩国人说：“各位国民，我实在罪不容恕。”电视声明结束后，全斗焕夫妇马上搬离了延禧洞豪宅，前往百潭寺开始隐居生活。很多人至今对那个场面记忆犹新。全斗焕自始至终表情冷漠，没有对记者多说一句话，也没有接受记者提问。在宣读道歉声明的过程中，他没有表现出多少真诚的歉意。整个过程更像是一场表演。不过，卢泰愚需要的无非也就是一场表演，他需要借此堵住民众之口。第二天，卢泰愚发表电视讲话，恳切地请求公众不要再继续揪着全斗焕的历史问题不放。他说：“全斗焕已经认识到了曾经的错误，也进行了公开道歉，以后，他还会为这些罪行承受很大的痛苦。”卢泰愚请公众不要再坚持追究全斗焕的刑事责任，他说那是不公平的政治惩罚。同时他还表示，将尽快修改那些不利于民主的法律，为容易滋生的政治资金问题立法，竭尽所能地恢复民主政治。为了安抚民众的情绪，卢泰愚四处笼络人心。他赦免了被全斗焕逮捕的政治犯，采取了一些措施，如恢复名英经济补偿等，对“光州事急中的受害者进行弥补。卢泰愚还调整了内阁的人员构成，变动了执政党的领导班子。原来的内阁除“动力资源部”和“国土统一厅”等4个部门的领导没有变动外，其他21个职位均由新成员担任。这些新的内阁成员，有很多都是曾经备受排挤的人物，如新任内阁总理姜英勋，他曾经因为批评朴正熙，被冠以“反革命”的罪名下了大狱。经过这些措施，卢泰愚平息了百姓的怒火，很多人同意放过全斗焕，不过也有人反对。以金大中为代表的反对党指出，全斗焕用一纸轻飘飘的致歉书掩盖了事实的真相。他们指出，全斗焕实际所拥有的财产数量，远远超过他所公布的数字。他们仍然坚持要求彻查全斗焕的罪行，不能因为这场政治表演而中断。迫于反对党的压力，韩国检察厅围绕着几个民众意见较大的问题展开调查：“日海财团”资金挪用问题、李顺子贪污“育英会”公款问题、全斗焕父母坟地超过规定面积问题。1989年1月底，检察厅公布了相关调查结果——“日海财团”是全斗焕的智囊机构，它成立时，几家大财团捐赠了一笔不小的款项，作为全斗焕的“政治资金”。这笔“政治资金”账目清楚，没有被挪为他用。李顺子也没有贪污过“育英会”的资金。她直接经手的资金有374亿韩元，其中2.69亿韩曰捐赠给了养老院，其余资金悉数都交给了“育英会”。只有关于全斗焕父母的坟地的问题传言属实，据查证，坟地的面积确实超出了规定，构成了犯罪。不过，由于超出了诉讼时效，无法起诉。这份调查报告显示，全斗焕夫妻无罪。面对这样的结果，在野党愤怒了，他们认定这是执政党的把戏，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并要求重新调查。执政党拒绝了在野党的要求。这时，国会特别委员会关于“光州事急的调查还在继续。在野党期待着从这个地方为整个案件打开突破口。要查清“光州事急，主要需要查清以下几个问题：下达镇压命令的最高负责人是谁？现场执行的人是谁？执行过程是怎样的？而要想弄清这些问题，需要得到军方的配合，但是军方拒绝协助。他们既不提供资料，也不出席国会组织的听证会，甚至还威胁国会，要求马上停止此案的调查。国会多次要求全斗焕出席听证会接受调查，但是怎么也请不动前总统的大驾，最后，全斗焕在1989年12月来到国会接受调查，但是他没有提供任何有意义的线索。在1990年到来之前，国会宣布结束对全斗焕的调查。六   隐居还是流放1988年11月23日，全斗焕发表完道歉声明不到半小时，全氏夫妇按照当局的安排离开了延禧洞豪宅，开始他们的隐居生活。说是隐居，倒更像流放。政府派来的小汽车就停在门口，上车前最后一刻，李顺子放声大哭，全斗焕表情僵硬，前来送行的民主正义党代表尹吉童夫妇也沉默无语。没有人知道他们心中作何感想。全斗焕夫妻钻进了汽车，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小车驶离了汉城，向东走了120公里，到达位于群山中的百潭寺。寺庙的住持将全斗焕一行迎进寺中，全斗焕双手合十，说：“我愿在佛前日日祷告，忏悔执政时犯下的罪孽。”全斗焕选择在百潭寺隐居，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全斗焕同意远离政治中心以后，当局为他提供了很多可以隐居的地点，包括一些疗养院、私人别墅等环境幽雅、条件完备的地方。但是，全斗焕的谋士许文道却为他推荐了条件艰苦的百潭寺。百潭寺位于深山之中，背靠悬崖，面临深谷，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只要守住这唯一的路口，便十分安全了。许文道建议说，百潭寺的生活很苦，这样有利于博得公众的同情。全斗焕觉得很有道理，便来到了百潭寺。在百潭寺，全氏夫妻被安排到了一间7平方米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小书桌和一对沙发，没有其他家具，也没有电、自来水、暖气等设施，条件十分简朴。寺庙的生活安静平淡。每天一大早，全斗焕和妻子便起床了，他们要跟着寺里的僧人们一起做早课。四点半左右，所有人来到正殿，一起念经拜佛。全斗焕表现地很虔诚，他每次都毕恭毕敬地向佛祖跪拜108回。早课结束后，全斗焕往往会到住持的房间，跟住持一起谈经论佛。到了七点半，他再回到僧人中间，与大家一起吃早餐。全斗焕没有特殊待遇，吃的不过是些大豆、大麦做的粗粮。饭后，全斗焕的工作就是想办法消磨时间。有时，他会到后院劈柴，有时会去饭堂帮着烧火，更多的时候，他留在房间里看书练字。他看的书大多是佛经，似乎只有佛经才能让他保持心灵的宁静。实在无聊的时候，全斗焕就会到附近其他寺庙去转转，他常去的一家寺庙位于15公里以外，步行往返并不轻松，但他在100天内去了4回。也许是因为全斗焕少时家境贫寒，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朴素的生活。他早课每天必到，从不缺席；寺里的粗茶淡饭，他也吃得津津有味。李顺子就不一样了，她是将门之女，自幼锦衣玉食，哪吃过这样的苦。一开始，她还坚持参加早课，但没过多久，她就称病不来了。李顺子觉得百潭寺的生活条件非常落后，尤其是卫生方面，简直就像处在原始社会。比如，寺里的厕所是用几块木板木条搭成的，四处透风。大冬天上厕所会冻得浑身发抖。洗澡就更不用说了，一只大木桶，一盆雪水，只能凑合着擦洗一下。全斗焕夫妻上山的第三天，迎来了前来探望的女儿女婿。李顺子一看到女儿，就忍不住痛哭起来，女儿看了父母的生活环境，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从此以后，全斗焕的女儿女婿便会经常上山，给父母带些吃的、穿的，还有一些书籍。更重要的是，他们时常带来外面的信息。可能是为了避免听到坏消息，也可能是为了避嫌，全斗焕上山后就闭门谢客，很少接见外人。大部分时间，他与妻子静静地生活在山林间。除了女儿女婿，常来拜会的只有一个许文道。这位向全斗焕推荐了百潭寺的许公是个妙人，他每次上山都会带些酒菜，与全斗焕对饮。两人边喝边聊，一聊就是一个晚上，等酒喝完了，许文道就下山了。不过，1988年底许文道离开了韩国，从此全斗焕的日子变得更加寂寞。尽管全斗焕躲进了深山，但社会上要求惩罚他的声音依然不断。有的学生来到百潭寺外，向当局示威抗议，要求严惩全斗焕。全斗焕实行独裁统治时，曾经镇压过一些佛教徒，此时他失势了，却躲进寺庙避难，这让那些受到伤害的僧侣难以接受。一些佛教团体也发表声明抗议，激进一些的人就直接来到百潭寺外，加入学生们的示威队伍。示威人群来到了百潭寺山下的路口，被保护全斗焕的卫兵拦住了，双方发生了冲突，混乱中18名大学生和4名僧侣冲过了封锁线，抵达了百潭寺门口。他们高喊着口号，要求将全斗焕夫妇从百潭寺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