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说,转语和破假借字都是古音学的实际应用。以现代科学范畴之,转语是词源学,破假借字最终还是求字义词义,因而是词义学,两者密切相关。在转语方面,戴震试图建立其应用理论系统,即从音理上回答形成转语的条件,以矫正声训中的滥转。这对破假借字当然也是有用的。
要论转语和通假的音理,就不能不涉及语音的发音方法和部位。戴震说:“人之语言万变,而声气之微,有自然之节限。是故六书依声托事。假借相禅,其用至博,操之至约也。”②为了说明音转之理,戴震引进了声类与声位的概念。他说:“人口始喉下底唇末(按:喉音至唇音),按位(按:声位)以谱之,其为声之大限五(按:五大声类:喉音、舌音、牙音、齿音、唇音),小限各四(按:声位分四等,相对应的发音方法有清、次清、次浊、浊),于是互相参互,而声之用盖备矣。”这样5×4=20,正好二十章,“余别为二十章,各从乎声,以原其义”,作《转语二十章》,是想列出个语音系统,说明什么情形下可构成声转,形成假借,什么情形下不能构成声转,形成假借。何九盈先生曾据上述思想画出了戴震转语的声母系统表:共分二十章,五大声类,各类声位有四,相对发音方法有四,因发音部位和发音方法形成二十声纽③。何先生评价说:“确定了声类与声位,‘转语’就有了一的基础。① 黄侃著,黄焯编次《文字声韵训诂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版183 页。② 段玉裁《王念孙广雅疏证序》。
③ 王念孙《广雅疏证序》。
① 王引之《经义述闻序》。
② 《转语二十章序》.《戴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106 页。
③ 何九盈《中国古代语言学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261 页。先不论这个基础是否合理,是否完善,它毕竟搞出了一个语音系统,严格按此系统去谈‘语’之‘转’,就是遵循了一定的准则,比之漫无边际的声训,又是一大进步。”①戴震对语转音理的探索,是语言学史上最旱的尝试,现代则有王力《同源字典》中列出的声纽表及声转情况的说明②,一目了然,而戴震是探索这一重大课题的先驱。从戴震到王力,其间探索这一课题的人没有一个不是遵循戴震前行的。孔广森(1752—1786)阴阳对转直接继承戴震(孔主要还是讲韵转),章太炎又继承戴震、孔广森而言阴阳对转旁转之说,并作《成均图》,加之《文始》,章氏可谓言转语的集大成者,王力的《同源字典》中的声转和韵转表,大受益于章太炎,这是没有问题的,但也直接得益于戴震③。
戴震的转语法还有正转和变转的区别:同位形成正转,位同形成变转。
他说:“凡同位则同声,同声则可以通乎其义。”这是讲正转的。又说:“位同则声变而同,声变而同则其义亦可以比之而通。”这是讲变转的。“同位”实际上是指同一声类中同一母位,也就是同一声母。“位同”是不同声类中的同一母位。戴震举例说:“台余予阳”在他的《转语》第三章喉音第三位,而“吾印言我”在第十五章齿音第三位,声类虽不同,但声母的母位相同,属于“位同”,称为变转。“位同”说似乎是戴震的独创,用“同位”说声转即有同声母或双声说,用“位同”说声转为变转等于撇开了声类、声纽及其联系,仅就清浊谈声转,有很大的困难。现代科学告诉我们,语转离不开声类、声纽和韵类、韵部,位同不必再作为一个条件放入,且确定“位同”字也很困难,后来,戴震把语转的研究坚决转向了韵转,比《转语二十章序》(1747)晚二十九年的《答段若膺论韵》(1776)则讲正转之法:一为转而不出其类,二为联贯递转,三为相配互转,前二者都是以古韵分部,邻韵相通为依据的,第三讲阴声韵和阳声韵的配合。真正完整地运用阴阳对转的,还是孔广森,而王力的对转说以古音分部为基础,表而出之,简单明白,说得更为显确和简明①。
《转语》的科学价值,还不全在于对声转原理的具体探索,而更在于揭示了研究声韵学的根本途径,这就是要重视发音原理。戴震所说的“自然之节限”,从舌根到双唇的发音,就是对发音原理的刻意探寻,这是科学史上对发音原理的最早的思考和具体叙述,开近现代语音科学研究的先声。梁启超曾认为,那些洋洋千万言的文字、古音研究的书,都不足畏,唯戴震重发音为最可观。他说:“??所做声系一类书,我都认为不满意,因为他们都注重收音,忽略发音,还不配戴东原所谓‘那一卷书。’”②梁氏所看到的戴氏论发音的书,也就是那七百来字的《转语二十章序》。
① 何九盈《中国古代语言学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260 页。② 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82 年版18 至20 页。
③ 参见本章四节。
① 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82 年版18 至45 页。
②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国书店1985 年影印本212 页。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