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百年经典散文·励志修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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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在独立思考(2/2)
    我自身充满矛盾——思想非常敏锐,但感情脆弱,行动怯懦,见手铐变色,闻死刑丧胆,经不起专案组文攻加武斗,只得老老实实交代历年来的“独立思考”。苟全性命于乱世,那副窝囊相,真是不堪回首……

    俱往矣,幸赖三中全会的政策逐步落实,书生报国有门,辛勤笔耕,力争一年一戏,一戏一招。去岁赴蓉公演新作荒诞川剧《潘金莲》,又遇见那位知道我老底的导演。阔别多年,从他眼神中,我看出一句潜台词:“这娃娃‘洋起来了’!”是啊,时代变了,我能不变吗?性格从脆变韧,行动从怯变勇,但有一条没变,依然坚持“独立思考”的习惯。

    譬如《潘金莲》,四川一些同行刚听题材就摇头,严肃地告诉我:周总理早在六十年代就批评了欧阳予倩二十年代旧作《潘金莲》,盖棺定论,这人物不值得写,别去碰枪口!我一面恭听,一面思考:不是刚宣布“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都可以写吗?怎么又划禁区了呢?潘金莲比西太后的罪大么?连西太后都可以写成初具良知,渐变万恶的女主角,又未尝不可以揭示潘金莲由单纯到复杂,由挣扎到沉沦,由无辜到有罪的悲剧主题呢?关键不在写什么,而在怎么写吧?欧阳老对潘金莲始于同情没错,如果有错,是错在终于歌颂。我取舍欧阳老的得失,站在八十年代新角度重写《潘金莲》,始于同情,终于惋惜,大约不会违背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吧?可是,成都几位批评家视而不见两个《潘金莲》主题的区别,断言凡是周总理否定了的题材都不宜搞,再搞就是与总理指示唱“对台戏”!这顶帽子够大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当头棒喝不但没有轰退“老运动员”,反倒敲出了我又一条独立思考:这不是在搞第三个“凡是”么?

    我辈既称“探索者”,就得冒险走向前人没有走过,或走了几步又被唬回来了的不毛之地。所谓“改革”,就得首先改革我们民族的盲从性。戏剧观念的更新,必须附丽于人生观念的更新。雕虫小技,治不了戏曲与青年的“代沟”矛盾。历史观、道德观、权威观、价值观、未来观……总而言之,人生观依旧是老一套,戏剧观安得不随之老矣?

    说来惭愧,我是个拿不出小学文凭的习作者,安敢妄称剧作家?我知道,出色的剧作家应是出色的思想家,没有惊世骇俗的思想就写不出惊世骇俗的作品!本人离此标准尚差十万八千里,但是我不望而却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良师益友的前引后扶之中,在红眼小人的明枪暗箭之间,攀登、摔倒、起来、攀登……。首都一家出版社给我寄来一张表格,其中一栏是“你的格言是什么?”遵嘱填上,我的格言是——我不迷信一切格言!

    198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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