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里斯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向你的助手提问题吗?”
“当然可以。”他回答。
“请告诉我,马尔赛尔,你认为子爵的计划怎么样?当时你愿意陪他来英国吗?”
他看了主人一眼,那眼光分明是在征求主人的同意。等子爵点头应允,马尔赛尔才说道:“主人的吩咐就是命令,去毫不犹豫地执行。既然主人甘冒生命危险,去怎能不舍命相随呢?”
“你盲目地相信计划会成功吗?”
“我们不是在这里吗?”他意味深长地耸了耸肩膀说道。
“回答得好。”纳里斯笑着说道:“子爵先生,请你继续讲。”
子爵开始秘密设计飞机构造图,着手绘制机身和机翼的图纸,马尔赛尔则忙于寻找制造飞机的材料。他在阁楼上找到一个装饰用的旧船帆,巧妙地把它张在“家制”飞机的骨架上,还用一块旧台布制成一块盖布,从一辆弃置不用的旧汽车上卸下轮子装在飞机上。好在子爵的城堡里有各种应手的工具,德国人没有察觉他们的阴谋。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大鸟已经初具飞机的形状。他们在车库旁边一个房间里建造,任何人都看不到。除马尔赛尔之外,子爵的用人减少到三个:一个是家里用了二十年的厨师;一个是他的奶母——一个可以在整个城堡走动、成天嘟嘟囔囔埋怨他对这无数房产管理不善的老用人;第三个是年轻的勤杂工,子爵之所以收留他,与其说为了有用,倒不如说是出于怜悯。虽说所有这些人都忠臣不贰,说话不慎事情传到德国人耳朵里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就是子爵把马尔赛尔继续留在身边工作的原因之一。这样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出入这个房间,说是正在设法把一具煤气发生炉装在汽车上。为了显得更加逼真,他和马尔赛尔确实在往一辆旧汽车上安装烧煤的装置。
一切都悄悄进行,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五个月后,子爵开始实施他疯狂的计划。他原先朦胧的设想已经变成一只酷似史前鸟类的飞机雏形,只等安装汽缸和油箱。这装起来并不费事。眼前最主要的问题是弄到燃料。汽油都已被没收。只允许红十字会和消防队这类有特殊需要的单位使用。子爵不知道如何才能搞到这种必不可少的液体。
离城堡几英里有个加油站,日夜有人警卫。要买通其中的警卫人员是危险的,因为这意味着把他和马尔赛尔的生命交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手中;冒险闯进去。两人都会被抓住。他们必须设法避免引起任何怀疑,因为只要对他们的房间一搜查,“家制”飞机就会原形毕露。子爵也不能随便请科卢戈配给他一份汽油:上校是个老奸巨猾的人,肯定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多亏埋头苦干的马尔赛尔想出了办法。他建议主人每隔一个月左右举行一次聚合,也许会有不少官员乘汽车前来参加。汽车的主人们寻欢作乐的时候,可以让司机们到用人的房间休息,再请上几个漂亮的姑娘跟司机们周旋。这时候。他——马尔赛尔——带上一只桶和一节橡皮管到汽车旁边,从每个油箱里弄出一点油来,不致引起怀疑。
开始子爵犹豫不决。他不愿意看到祖国的敌人在他的家里寻欢作乐。输掉一场争斗并不算丢脸,而同征服者合作与他的处世哲学和所受教育格格不入。他拒绝了这个建议。
几星期过去了,仍然一筹莫展,子爵只好同意司机的建议。向科户戈及其下属发出了请帖。
聚会一次又一次地举行。马尔赛尔的汽油储存越来越多。每次从每个油箱里只取五升,大约四个月后他弄到的汽油足够飞越海峡。有一次,一个德国司机突然回来取一件忘在车上的东西,马尔赛尔险些被当场捉住。幸好德国人喝多了酒,没有理会到他蹲在一辆车后边捣鬼。
子爵也经历过千钧一发的时刻,那是在谈到发动机的时候,科卢戈上校夸奖子爵,说他有英国最好的汽车——劳斯莱斯。并且说非要见识见识不可。万幸的是他没有真去看,因为劳斯莱斯发动机已经装到了“家制”飞机上。
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冒险飞行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一个寂静的早晨,天还没亮,子爵和马尔赛尔把奇特的大鸟拉到一条宽阔的林荫道上。事先没有做过试验,要么一次成功,要么永远失败。马达启动了,几分钟才热起来。马尔赛尔先是在后边稳住摇摇晃晃的飞机,而后跳进简易座舱,坐在主人后面。飞机顺着林荫道向前滑行。发动机先是低挡转动,随后带动螺旋桨的主轴达到最大转速。小飞机在坑坑洼洼的大道上颠簸着,速度越来越快。子爵紧握住操纵杆,张起机翼。他屏住了呼吸:这只奇特的史前大鸟几乎到了临起跑道的尽头才腾空而起,轮子碰到了一个矮篱笆。
小飞机继续升高。
大鸟向英国方向飞去,飞行员把速度稳定在差不多每小时五十英里上,高度也从不超过几百英尺。子爵知道,飞得越低,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小,并且,正如子爵笑着说的,飞得越高,会摔得越狠。
飞行正常。子爵自如地避开大城镇,看来没有被发现。既没有德国战斗机追击,也没有人鸣枪令其降落。小飞机在勒特波雷尔越过海岸,飞到海峡差不多一半的时候,一队英国喷火式战斗机迎面飞来。马尔赛尔赶忙掏出一块白布不停地挥动,这是他特意带来准备一旦被发现用来表示和平意图的。喷火式战斗机一直把他们押送到西苏塞克斯皇家空军基地的一条跑道,子爵熟练地驾着小飞机安全着陆。他们达到了目的,获得了自由。
纳里斯的第一个反应是对这次壮举十分钦佩,第二天检查过小飞机之后就更加赞叹不已。纳里斯不是航空专家,但老实讲,纳里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竟能使这架飞机起飞并保持五十英里的航速。喷火式战斗机的飞行员们证实了子爵及其仆人的话。刚刚发现这架“空中割草机”在海峡上空摇摇晃晃飞来的时候,英国人还颇费心思,并不清楚希特勒派这么个玩意儿到英国海滩意欲何为。
子爵再次受审,这次单独进行。纳里斯几次请他讲述他几乎能够背诵的经历。纳里斯问他马尔赛尔作为机械师的才干如何,他说他的仆人在一切工作中都很能干,而且相当利落。当天下午,纳里斯请教了皇家空军一位工程技术知识渊博的同事,纳里斯知道他仔细查看过这个太古飞行器,对它的临时组装也赞叹不已。作为外行人,纳里斯向他提出了一些有关发动机及其性能方面的问题。
第二天,纳里斯再次同子爵见面。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心中甚是不安。”纳里斯点上一支烟说道:“在你的讲述中有两三点尚待澄清。第一点,从德国人汽车的油箱里取油的问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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