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将黄的时候,燕赵大地忽然气候异常起来,接连数曰,不是狂风便是暴雨,气温一时猛升一时猛跌,热一阵冷一阵,弄得人们无所适从,不得不怨天恨地!
如此这般地折腾了多曰之后,在一个黎明,一阵狂风卷来几片浓云,眨眼之间,竞“乒哩乓啦”地下起冰雹,鸡蛋大的,核桃大的,葡萄大的,冰球混着雨柱,扑天盖地砸向大地。顿饭工夫,树叶打光,稼禾打光,连飞鸟也死了许多;还有的地方村庄房舍被砸坏,人畜遭了殃冰消雨停之后,旷野一派狼籍,男女老少脸上都蒙上了阴影。
有人说:“是天作孽!”
有人说:“是人作孽激怒了天!”
有人说:“哎,快些和平统一吧,不然的话大家都遭劫!”
惊天动地一场灾,对于闷在天津私宅的徐世昌,并无丝毫惊动,他觉得自己早已在这样的天气中生活了。
有一天,徐世昌正在吕祖像前坐禅练气的时候,他的堂弟徐徐世章又来了。跟徐徐世章来的,还有一位年轻人。徐徐世章让年轻人在小客厅稍坐,他独自走进那座禅房,对打坐的徐世昌轻轻地叫了声“五哥”,然后说:“早几天说的那件事,人来了,在小客厅等候呢。”
徐世昌闪了闪眼睛,面对堂弟说:“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你验过了?““我看见了,不假。”
“是真货?”
徐徐世章点点头。
徐世昌又闭上眼,默默地过一阵。大约是经卷尚未诵完,然后才站起身,领着堂弟出来。
原来,几曰前徐徐世章在劝业场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出售家珍端砚。徐世章打量一下,觉得是真品,问了问价钱,心里到是一惊:年轻人要的价才三百元。本来徐世章认定是真品,这一要价,倒使他怀疑起来:“正宗端砚,要价三百,岂不太低了!”
他对年轻人说道:“年轻人,只怕此砚是膺品。”
“怎见得?“”年轻人反问。
“这样的价格太失端砚身份了!”
“这么说来,先生并非识家。”年轻人不客气地说:“充其量,先生是个商人。”
“怎见得?”徐世章反问了。“凭你以钱论物,便可见证。你能说说端砚的长处吗?”
“说了你懂吗?”
“可以试试。”
年轻人再望望徐徐世章,觉得倒也清雅和善。于是说道:“此砚是我祖传家珍,祖爷曾做过端州知府,是他从任上带来,传给爷爷;爷爷以珍宝藏之;爷爷传给父亲,亦视为珍宝”
“为什么到了你这辈,就如此轻视了呢?“”
“家遭横祸,已一无所有。”年轻人说:“家有八十老母,为了糊口,不得不将这端州石砚人间重之物廉价而沽。实话相告,为售此砚,我母子已抱头痛哭几番了”
见此情形,徐徐世章动心了:“年轻人,咱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这砚我买下了。三天后,你到这里,我带你去取钱。”
这件事徐世章告诉了堂兄,他知道堂兄爱砚如癖,一定会出钱收下的。徐世昌答应得也很顺当。于是,才有今曰年轻人携砚上门徐世昌走出禅房,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如今自己无官坐了,一切支用都要出自积蓄,能省一文得省一文,何不趁此再压压价。”他对堂弟说道:“可否再对年轻人讨个价?““这已经是废品价格了。”徐世章接口道:“五哥看看砚再说。若是真品,三百大洋值呀!”
“那好吧,我看看再说。”
徐世昌来到小客厅,同年轻人寒暄几句,然后要过砚台,捧在手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边看边摸,又放在桌上磨试,觉得是一件真品,石质坚实,细润,发墨不损,且雕琢精美。徐世昌爱砚、识砚,知道是一件珍品,心里十分喜欢,不由己的便吟出一句诗:“端州砚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破云。好砚,好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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