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张宽。我在李家洼村西口有事儿找你。”
“有事儿尽管吩咐宽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先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老虎咦了一声突然笑了:“宽哥你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要不你是不会这么罗嗦的。你问我干什么?先说你有什么事儿就是了。”我罗嗦了吗?好象没有啊……我有些糊涂了这些话都很正常啊难道我以前是个很痛快的人?我咧了咧嘴:“你行啊不愧是老江湖出身。是啊我遇到了点儿麻烦”我咽了一口气干脆跟他挑明了“是这样先是你的人砍了老钱后你又挑了小钱的脚筋……”“宽哥啊我真想笑了”老虎啊了一声接着放肆地笑了“哈哈哈你什么意思啊你?和着听你这意思还是我害了你?宽哥你得讲道理啊。你好好想想我办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谁?我……”
我冷冷地打断他道:“你别说了我全明白。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不想被警察抓我蹲够监狱了。”
老虎说声“明白就好”继续嚷嚷:“你怎么知道你会蹲监狱?这事儿调理好了……”
我不让他罗嗦了断喝一声:“少你妈的说两句我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我***不如你聪明还是怎么着?”
老虎沉默了一阵口气有些无奈:“算了我不说了。你让我怎么做?我听你的。”
我淡淡地说:“告诉我你有没有家在外地的好哥们儿?”老虎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外地的兄弟你没有吗?”我骂了一声娘:“你缺脑子是不是?我的人我敢随便找吗?这种时候。”老虎笑了:“可也是哈。我问你这事儿已经惊动警察了吗?”自觉多嘴讪笑一声开口说:“宽哥啊看来这事儿麻烦大啦……现在就走不妥啊宽哥既然你不想投案警察肯定是要抓你的。关键是你现在走不出去啊……这样好不好你先在你朋友那里呆着我马上跟我在郑州的兄弟联系一下看看他敢不敢招应你……”突然打住高声说“有了!我一个最铁的哥们儿现在给一个配货公司开车刚才我俩还在一起喝酒来着。他开着一辆大货车正准备去龙口我让他先把你送到龙口你在那儿躲几天然后听我的回话。”
“你这位兄弟的牙口怎么样?”
“绝对没问题!我跟他的关系就像你跟王东的关系一样铁情好吧你就。”
“他现在去了哪里?”
“刚从我这里走就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我这就去喊他起来。”
“妈的原来你没在外地呀操!”
“不瞒你说警察也在抓我呢我先没告诉你……谁还没点儿脑子?宽哥别生气了这就走?”
“别着急我在‘化验’一个人你开着机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别这么罗嗦啦赶紧走!送走你我也躲着去”老虎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是我说你的你还是遇事儿少了。就这么点破事儿你就‘麻爪子’了?还化验人呢都什么时候了?听我的要走就赶紧走不然什么事情都可能出。我马上去喊我的兄弟过来……放心我是不会跟他说实话的。然后我就给你打电话……”我说声“等等”叮嘱道:“你最好别说他要接的人是我就说是你的一个亲戚……对了他拉的是什么货?”老虎说:“该怎么说我知道见了他以后你别跟他说话万一出事儿了对人家不好。他拉的是冰箱你可以藏在里面。我让他拆开一个冰箱盒子你钻进去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没想到我竟然落魄到了钻冰箱盒子的地步心里不禁有些凄凉:“老虎哥我先谢谢你了。”
老虎笑道:“咱哥儿俩客气什么?挂电话吧我过去了。”
挂了电话我把脑袋靠到墙壁上脑浆开锅似的冒泡儿。
外面有零星的鞭炮声传过来我突然意识到春节快要到了……这个年我又不能在家里过了。
恍惚中我看见我爸爸拉着来顺的手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大宽你又怎么了?”
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我爸和来顺一下子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挂了电话我跟傻在那里的驴四儿说声“闷我出去走走”迈步走出院门沿着胡同上了大街。街上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微弱的月光洒下来让我的影子显得很孤单。我沿着大街向西走了几步直接拐进了一条胡同。躲在一个草垛后面我整理了两下衣服后背贴着草垛眼睛死死地盯着村口的大路。大路上没有车辆经过远处的几点灯光影影绰绰像几缕鬼火。我妈和我哥也许就是那几缕鬼火中的两个。小的时候我听爷爷说新死的鬼会把鬼火搞得很亮时间长了就跟那些老鬼一样了……我妈和我哥可不能那样那样的话我就看不清楚他们了。我忽然有一种想要去买烧纸的冲动我要买来烧纸给他们烧一下把火烧得旺旺的让他们的鬼火像星星那样明亮这样我就可以看分明他们了这样我就可以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能清楚地看见他们。我下意识地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坚硬的钞票……两只鬼火亮闪闪地过来了。
这两只鬼火太亮了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是一辆很大的集装箱车的车灯。
驴四儿悄悄地过来了我指着“鬼火”说:“车来了咱们俩一起走。”
驴四儿蹲下伸腿来抠他的裤子口袋:“烟落在炕上了……宽哥我回去把烟拿来?”
我按住了他:“少跟我玩脑子想临阵脱逃是吧?”
驴四儿急了眼睛瞪得像牛蛋子:“我是那样的人嘛如果我真是那么想的开始我直接不招应你就是了。”
我斜眼瞄着他心里升起一丝不快又在跟我装“怪逼”!这种人太没出息监狱你又不是没进去过如果真的像你自己表白的那样你是个仗义人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在我面前表现一下呀以后我会照应你的。你不应该害怕啊你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将来我出了什么事情你来它个一问三不知不就完事儿了?法律也不会制裁蒙在鼓里的人啊。
我刚想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只“怪逼”刺激他跟着我一起走一转头这小子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拉倒吧这种人就是跟着我也没有什么用处……我叹口气迎着车走了过去。
刚站到车边老虎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反手拉着我蹿到了车后面:“宽哥不用跟司机照面了我跟你一起走。”
我边掀盖货物的大篷边说:“你不要跟着我告诉司机一直往龙口方向走就可以了。”
老虎蹲下扛着我的屁股猛地将我扛上了车厢:“别罗嗦了旁边的那个箱子是空的赶紧进去。”我来不及跟他说什么了心里一阵感动扒开身边的一个空冰箱盒子钻了进去。老虎把大篷盖好敲敲我藏身的盒子说:“到了蓬莱我停车。”我敲敲盒子回应了一下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悲凉我怎么混到如此地步了?莫名地竟然想起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狼被猎人追杀也是跟我现在一样藏身在类似这样的东西里面……我是那只惊慌失措的狼谁是东郭先生?狼最终被人打死了打死我的人现在在哪里?莫非正在路上等着我?车开动了后面颠得厉害我蜷缩在盒子里像一只被不断拍打着的乒乓球。路上万一遇到追杀我的猎人老虎和那个司机会不会就是东郭先生?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说啊驴四儿刚才的表现已经类似于东郭先生了……不对他不是东郭先生!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也不是跟我一样的狼他应该算是什么呢?猎人?脑子乱了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谁了。车猛地颠了一下我的脑袋从盒子里被顶了出来眼前一片漆黑。
我伸直腰掀开大篷的一角往外看去村庄已经远离了我的视线车好象驶上了通往国道的大路。
驴四儿此刻应该在哪里呢?我缩回身子冥思苦想……这个混蛋该不会是直接奔了派出所吧?
车厢不颠了我知道这是上了国道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下似乎有一种小鸟出笼的感觉。
万一驴四儿真的去了派出所我还应该去蓬莱吗?心又紧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又直了起来突然有一种想要跳车的冲动。我用双手扒住坚硬的纸盒子一把扯开了大篷寒风一下子把我的嘴巴堵住了胸口那里似乎有乱草一样的东西在堵着。我这是要往那里去?真的要跳车吗?跳了车我应该去哪里?就这么在空旷的原野上没有目标地跑吗?眼前乱跳着一些模糊的人影我赫然看见了郑奎他提着一把乌黑的猎枪狼一般的掠过我的身边我大声喊——大奎!大奎!郑奎不回头一眨眼就没影了。我忽然就想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久就在潜意识里跟他一同奔走在荒野里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与他是同一类人了。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我慌张什么?郑奎像我这样已经好多年了他曾经也这样慌张过吗?
心安静下来血却沸腾起来。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慌张我要保持冷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办呢。
我的血液仿佛在燃烧烧得我几乎坐不住了我恨不得马上就到蓬莱。
我打算好了。到了蓬莱以后先找个小旅馆住一宿然后就去找郑奎让他帮我找个地方躲一下。
车越来越快耳边全是忽忽的风声我感觉自己插上了翅膀。
冷啊脑子里不再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就开始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膝盖冰凉。
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车辆感觉有路灯闪亮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放明了车慢了下来。
车平稳地靠在了路边老虎在拍打我的冰箱盒子:“宽哥蓬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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