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这是个野路子以前我在街头打野仗的时候也常用这样的路数先吓唬人扛不住吓唬的就先“尿”了这种路子在我这里不好使。我站着没动他刚接近我就被我拽住了胳膊往怀里轻轻一带顺手使了个“拣腿”。他横着身子平空飞了出去像一条被抛向垃圾桶的破麻袋。我用一只脚尖转过身子冲他继续勾手来呀别跑。马六懵懂着爬起来甩着满脑袋泥浆愣了片刻他似乎不相信我有这么大的力量鼓鼓胸脯冲我嚷你来!我收了虚步直接向他走过去我想先在气势上压住他让他不敢再次出手没想到他抬起脚朝我的裤裆猛地踢来。我一抬膝盖护住裆顺势将那条腿插到他的两腿之间往后一撩他扑通一声张倒在地我上前一步直接用另一只脚踩住了他的脸:“还来吗?”
“***你不照架子来……”马六大口地喘着气“爷们儿不跟你来摔跤的。”
“那好重新来”我移开脚退后几步“这次我不出手了你来。”
“好我先运口气……”马六悻悻地爬起来捏着嗓子喘气。
我双手抱着膀子等他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以前我跟王东练拳击的时候王东经常在被打得晕的时候玩这套把戏有时候趁我不注意他会猛击我一拳随后跑掉扬言他也没吃亏。马六喘气的样子很好笑大张着嘴巴眼球乱转像一只被撵急了的兔子藏在石头后面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样子。我用脚在地下划了两下催他出拳他突然躺下了度快得像猛然中了一枪。我刚一愣神就被他用腿腕子别住了一条腿膝盖一麻扑通跌在了地下脸朝下屁股撅着样子难看得像一瓣大蒜被人用刀一下子拍扁了。我懊丧极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太大意了竟然被这样一个笨猪一样的人给撂倒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的时候马六猛一转身嗖地蹿上了墙头快得像一支射出去的箭。我还没反应过来郑奎和大光就蹿出了院墙带起来的风将旁边的雪都吹散了。我从地上捡起猎枪一把塞到万兵的手上:“快去追!”万兵嘭地把枪丢到了地上:“枪里没子弹。”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好大的脑子啊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呢。我拉着万兵打开街门嘱咐他把门看好了万一有什么动静收拾收拾赶紧走跑远了就给我打传呼说完按了按裤腰上的枪大步追了出去。
刚冲出胡同口我就看见郑奎和大光一边一个夹着灰头土脸的马六回来了。
马六这下子彻底服软了气喘得像是在马桶里放屁:“要过年了别伤了和气。”
我猛抽了他的脖颈一巴掌:“闭嘴吧你是我亲大爷。”
关好房门郑奎一脚将马六踹在地下拽过鞋带就要给他上“指拷”。
我拦住了他:“不用了他的花招全使出来了后面的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马六反着脑袋看我:“张宽我认栽让我坐下说话。”
我拉他起来用毛巾擦干净他身上的泥浆把他推到炕上坐好然后把我的枪拿出来拆下弹夹把子弹全部卸下来数了数一共六摊在炕上挑了一最亮的在身上擦了擦又重新装了回去。马六看傻了一个劲地咽口水话都说不出来了。郑奎不知道我想干什么站在我身后呼呼地喘气。我倒过枪把递给马六:“来吧打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大哥你饶了我吧!”马六头脑中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他嚷得万分凄惨。
“怎么不想要这个机会?”我把枪又往他的手里塞了塞。
“六子我们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了”郑奎冷冷地说“本来我们捏死你很简单。”
“哥儿几个别逼我啦”马六出溜到炕下一把抱住了我的双腿“我答应。”
我淡然一笑一个一个地往枪里装子弹:“这就对了嘛。你应该理解我们大家都在‘道儿’上混饭吃谁也得给谁让点儿路是吧?我知道你也有难处跟着别人混生怕回去没法交代这我理解可我们也一样啊我们拿了别人的钱。”
“宽哥你说错了……”马六坐回炕沿搭拉着脸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跟你‘演道儿’(装)了。说实话那个买卖是我自己的不是宗哥的我跟宗哥的关系你们不知道不是谁给谁当小弟的关系我们俩是生死之交……这事儿呆会儿我再跟你说。我知道是谁请你们来抓我的不就是兰斜眼吗?那伙计很‘格路’(古怪)要不然我是不会那么对待他的你怎么能帮他办事儿?我知道你是为了钱可那种人的钱你也要啊不怕恶心着你?不瞒你说大奎一绑我上车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我不怕我知道一定是你们来了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不讲江湖道义的人何况宗哥还在后面呢你们杀了我宗哥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又说远了。不‘磨硌’了(罗嗦)我把斜眼儿的东西还给他你们让我回家。”
“宗哥说了让你给现钱我们不要东西。”我继续“化验”他。
“别闹了”马六撇了一下嘴“来之前我跟宗哥在一起他怎么没说?”
“昨天他去我们那儿了是给一个老朋友庆祝生日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的朋友凤三。”
“真的?”马六有点相信了两眼瞪得鸡蛋大。
我感觉差不多了这小子没什么城府兴许十分钟就把他肚子里的那点儿货色全掏出来了。我安排大光和万兵出去买酒买菜特意叮嘱他俩一定要挑最好的买酒起码也要茅台没有茅台就买五粮液都没有就去烟台市区挨家找天上下刀子也得去。把马六感动得不行搂着我的脖子就亲就差放声大哭了两条胳膊挂在我的脖子上像献给我的哈达。
喝着酒马六的话就更多了起来絮絮叨叨的要不是急着套他的话我几乎都要拔腿走人了。他说宗哥现在是济南黑道上最重量级的人物了关系网四通八达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连你们那儿的什么朝阳和蝴蝶都得给他三分面子。然后就罗嗦了很多关于宗哥在江湖上威风八面的事情最后他瞪着牛眼说:“知道我跟宗哥是怎么认识的吗?说出来吓死你们。”他说83年严打的时候他在看守所的一个“狱霸号”里当老大逢人必“修”再猛的人到了他的手上也得叫爷爷。有一天宗哥进去了他安排人“审”宗哥的案子没等“开庭”那几个人就躺在了地上。马六一看不好抄起马桶盖就往上冲结果刚一照面就被宗哥放倒了没办法马六就掏出一把用汤匙改造的刀子来还没掏利索就被宗哥夺过去了马六以为这下子没命了谁知道宗哥直接把刀子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鲜血淌得像喷泉。从那以后大伙儿全服了拿他当了神仙。
这么猛?我不由得佩服起宗哥来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我相信这属于一个有脑子有魄力的人。以后我一定得跟他交往交往兴许将来成了铁哥们儿互相之间有照应着的时候。看着马六略显沮丧的脸我的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丝尴尬摇着头笑了笑:“好了六子咱们还是谈谈这事儿怎么处理吧。你扣斜眼儿的货能值多少钱?我的意思是你把它折合成现金给我打到帐户上然后把他的货处理了拉倒我不愿意再搀和这事儿了太麻烦再说年根也快要到了你说呢?”
“行说说你的帐号”马六回答得很痛快“一万五多了没有不信你可以去济南看看。”
“好喝完了酒你就给济南打电话马上汇钱。”郑奎插话说。
“不喝了这就走我办事儿不拖拉。”马六急匆匆吃了几口菜就要下炕。
“六子是个好兄弟你这样我还真不好意思了。不着急先喝酒喝完了我们送你去车站让你回家过个轻快年”我让郑奎给他记了个帐号接着说“六子你回去以后马上把钱给我打过来让我给斜眼儿一个交代至于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守信用我以后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了。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实在的以后看得起我就经常联系也许将来咱们就是亲兄弟了。记着替我跟宗哥解释解释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叫。让宗哥有时间去找我玩儿。”
马六反倒不急着走了把面包服一脱:“今天不走了我要跟弟兄们喝个痛快!”
我示意大光和万兵收拾桌子合衣一躺:“送他走我要睡觉太累了。”
我做梦了梦中我又一次飞起来了在云彩做的水里游泳。突然我现前方有一块锦绣之地那地方山花烂漫彩蝶飞舞漫天飘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成群的仙女在河边嬉戏打闹。郑奎他们送完马六回来的时候我正在跟仙女们**郑奎把我推醒了。我很不高兴真想揍他两巴掌你就不能让我收拾几个仙女再喊我起来吗?郑奎说马六上火车的时候哭了。
回来的路上我把刚才的梦境告诉了郑奎我眯着眼睛说真过瘾啊大奎那个地方清净得很除了成群的美女没有别人打扰天上下着钞票交通也方便出行都坐云彩。郑奎难受得用脑袋直磕方向盘:“吹吧吹吧好事儿全是你的。”
我郑重其事地说:“当神仙不可能但是等我有了钱我还真想找这么个地方住着呢。”
郑奎说:“我也想啊谁愿意整天干这些提心吊胆的勾当?连孙朝阳和凤三那个级别的都快要完蛋了呢。”
我告诉他说有一次我看见凤三了凤三蔫得不成样子好象是被蝴蝶给折腾的。
郑奎嗯了一声:“有可能你还没出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蝴蝶‘滚’过他一次。”
“蝴蝶确实够猛烈的。不提他了”我把枪给他掖在裤兜里“这是你原来给我的现在还给你我暂时不需要了。过了年你找个地方再置办两把装备一下兄弟们走这条道必须有这玩意儿等以后咱们真正‘起来’了就不玩儿这个了。”
“想那么远干什么?”郑奎咬了咬牙“起码应该先把家冠处理了再说。”
“这事儿我没忘等他出来再说吧。大奎老疙瘩那边你都安排好了?”我换了个话题。
“我给了他一千块钱让他出门暂时躲几天估计马六暂时还想不到他的头上。”
“马六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我害怕宗哥去找他毕竟宗哥跟咱们不熟悉。”
“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老江湖都很油为这么点儿小事再起纷争不值当的。”郑奎说。
“说的也是过了年我想去趟济南一来见见宗哥解除误会二来打听打听是谁在背后捣鬼。”
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目前看来这个人的如意算盘暂时落空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我断定他一定是想借宗哥的手除掉我然后抢占我的地盘最起码他也是想出一口恶气……我在心里直想笑伙计你到底是哪位?想害我你直接来嘛干这事儿多让人瞧不起?我打定注意过了年我就去一趟济南亲自跟宗哥谈谈问问这个人到底是谁即便是宗哥不告诉我起码我也应该听出点儿端倪来等着吧伙计有你难受的时候我不**你是不会喊我爹的。
郑奎把车开得飞快。不知从什么地方刮来的砂雪忽忽地往风档玻璃上砸车带起来的风又将它们哗地吹散它们毫不气馁迎着下一辆车又扑了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帮红了眼的劫匪蛮横而又执著。因为过于细碎它们没有落脚的地方风可以随意地将他们从任何角落吹起来吹到天上吹到沟渠里甚至吹到任意一个看不见的黑洞里去于是它们挣扎随着风漫天飞舞扑向一切它们感觉比较塌实的地方前仆后继无所畏惧直到太阳出来将它们融化。
车载收录机里崔健在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唱: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
我有这千山和万水
我要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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