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里的活儿累归累可是挺闲散抬上一个小时的铁水可以休息三个小时。休息的时候别人围在一起烤炉子我不去凑这个热闹裹上一件棉猴儿蜷到一个角落想自己的心事。那些日子我特别想我爷爷脑子里面老是飘浮着一些幼年时模糊的影象这些影象断断续续就像是在放映一部不时卡壳的老电影。我痛恨自己没有从医院里出来给我爷爷送丧……每当想到这里我的后脖颈总要冒出一丝冷汗心脏就像被一把钝刀慢慢拉过。也许不怨我那时我死人一般躺在病床上浑身缠满绷带就跟一个新鲜的木乃伊一样。我爷爷丧三天以后我爸爸才去医院告诉我爷爷去世了。我爸爸说你爷爷闭眼之前老是望着窗外嘴里嘶啦嘶啦地出气好象是在念叨你的名字。我不让我爸说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念叨我的名字一定不会在临终前还说那句“唉近你妈”……***烂木头是你害得老子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最疼我的爷爷。
这些天那场雪一直在下时缓时急整个厂区像是被白面包裹着。
因为机油经常被冻凝固的原因我们车间决定放几天假。
我冒着漫天的大雪刚走到厂门口一个老青年拦住了我:“兄弟你叫张宽是吧?”
我点了点头:“有事儿?”
老青年拿过我的烟头给自己对上火笑笑说:“没事儿认识兰勇凯吧?”
“你说的是兰木头吧?”我不屑地偏了一下脑袋。老青年作大度状哈哈道:“小哥果然实在……那什么勇凯在我们车间等你说他有事情跟你谈。”“我没时间伺候他”我往前走了两步踌躇片刻回头说“他架子不小啊想见我就自己来请。”老青年换了一付谦卑的笑容:“兄弟别上火啊没什么他弄了一瓶好酒想请你过去喝点儿呢。没外人就他和我还有王娇。王娇你也认识就是洪武以前的老婆……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我以前在下街电镀厂上过班跟你哥的好兄弟可智是师兄弟。来吧我们没有恶意。”我迟疑了一下扑拉掉满头的雪花说声“那就走”跟着他去了钳工车间。
烂木头站在车间门口的一堆杂物旁边见我来了张开双臂迎了上来:“好啊宽哥果然给面子!”
我站着没动任凭他抱了一下。
老青年推着我俩往车间里走:“这就叫不打不成交以后就是好哥们儿。”
烂木头跟着哈哈:“是啊是啊这也叫山不转水转俩兄弟成了同事。”
这样的景象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没来模具厂之前我就料定他不敢与我抗衡肯定会找时间来这么一出。我故意板着脸用一种逛街的步态迈进了车间大门。车间里全是嘈杂的干活儿声人就像倒扣在一只木桶里那些嘈杂的声音让我联想到有人在木桶外面敲打。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烂木头尖着嗓子冲里面喊了一声:“娇儿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王娇应声从里面出来了嘴巴紧闭着遮掩她暴凸的门牙大脸盘子上满是机油像被人踩了一脚的油饼。“哟还真的是我弟弟……不不能这么称呼宽哥应该称呼宽哥!”王娇扭着秧歌步上来摸了我的胳膊一把“宽哥哟还认得我吗?”我是第一次听到有这么大年纪的女人称呼我为宽哥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好坚持着把一个不卑不亢的微笑甩给了她。
王娇反手揪着我的衣袖一下子将我拉进了房间。
这是一个类似仓库的房子里面堆满各种零件一个充作桌子的木箱上摆着一瓶酒和几个装着菜的饭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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