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

首页
字体:
上 章 目 录 下 页
爱,就注定了一生的漂泊
    飞机起飞了两个多钟头,心里始终不踏实,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看见有乘客拿出一卷长长的东西,才想起为纽约朋友裱好的画,竟然留在了台北。

    便再也无法安稳,躺在椅子上,思前想后地怨自己粗心,为什么临行连卧室也没多看一眼,好大一卷画就放在床上啊!想着想着,竟有一种叫飞机回头的冲动,浑身冒出汗来,思绪是更乱了。

    其实一卷画算什么呢?朋友并非急着要,隔不多久又会回来,再拿也不迟,就算真急,常有人来往台美之间,托带一下,或用快递邮寄也成啊!但是,就莫名地有一种失落感,或不只因那卷画,而是失落了一种感觉。

    从台北登车,这失落感便浓浓地罩着。行李多,一辆车不够,还另外租了一部,且找来两个学生帮着提,免得伤到自己已经困扰多时的坐骨神经。看着一包一包的行李,有小而死沉的书箱,长而厚重的宣纸,装了洪瑞麟油画和自己册页的皮箱,一件件地运进去,又提起满是摄影镜头和文件的手提箱,没想到还是遗忘了东西。

    什么叫做遗忘呢?两地都是家,如同由这栋房子提些东西到另一栋房子,又从另一户取些回这一户。都是自己的东西,不曾短少过半样,又何所谓失落?遗忘?

    居然行李一年比一年多,想想真傻,像是自己找事忙的小孩子,就那么点东西,却忙不迭地搬过来搬过去,或许在他们的心中,生活就是不断地转移、不断地改变吧!

    当然跟初回台湾的几年比,我这行李的内容是大不相同了。以前总是以衣服为主,穿来穿去就那几套,渐渐想通了,何不在两地各置几件,一地穿一地的,不必运来运去。从前回台,少不得带美国的洗发精、咖啡、罐头,以飨亲友,突然间台湾的商店全铺满舶来品,这些沉重的东西便也免了。

    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写生册、收藏品和图书,像是今年在黄山、苏州、杭州的写生,少说也有七八册,原想只挑些精品到纽约,却一件也舍不下。书摊上订的《资治通鉴》全套、店里买的米兰?昆德拉、《李可染专辑》、《两千年大趋势》,甚至自己写专栏的许多杂志,都舍不得不带。

    算算这番回纽约,再长也待不过四个月,能看得了几本《资治通鉴》?翻得了几册写生稿?放得了多少幻灯片?欣赏得了几幅收藏?便又要整装返回,却无法制止自己不把那沉重的东西,一件件地往箱里塞。

    据说有些人在精神沮丧时,会不断地吃零嘴,或不停地买东西,用外来的增加,充实空虚的内在,难道我这行前的狂乱,也是源于心灵的失落?

    不是说过这样的话吗: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其实东半球有东半球的云,西半球有西半球的彩,又何须带来带去!”

    但毕竟还是无法如此豁达,也便总是拖云带彩地来来去去。

    所以羡慕那些迁徙的候鸟,振振翼,什么也不带,顶多只是哀唳几声,便扬扬而去。待北国春暖,又振振翼,再哀唳几声,飞上归途。

    归途?征途?我已经弄不清了!如同每次回台与返美之间,到底何者是来,何者是往?也早已变得模糊。或许在鸿雁的心底也是如此吧!只是南来北往地,竟失去了自己的故乡!

    真爱王鼎钧先生的那句话——

    “故乡是什么?所有故乡都是从异乡演变而来,故乡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多么凄怆,又多么豁达啊!只是凄怆之后的豁达,会不会竟是无情?但若那无情,是能在无处用情、无所用情、用情于无,岂非近于“无用之用”的境界?!

    至少,我相信候鸟们是没有这样境界的,所以它们的故乡,不是北国,就是南乡!当它们留在北方的时候,南边是故乡;当它们到南边,北方又成为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

    我也没有这番无所用情的境界,正因此而东西漂泊,且带着许多有形的包袱、无形的心情!

    曾见一个孩子,站在机场的活动履带上说:“我没有走,是它在走!”

    也曾听一位定期来往于台港,两地都有家的老人说:“我没有觉得自己在旅行,旅行的是这个世界。”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
上 章 目 录 下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