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上空乌云渐至,一场夏日最后的暴雨正在酝酿,清冷秋日即将来临。
楚景晗望了一眼浓云如墨的天空,进入勤政殿。
大殿内跪满宦官和宫女,嫔妃们还不知道消息,楚景晗命夏芝去通知皇后,然后进了暖阁。
暖阁内,燃着淡淡的龙涎香,楚元帝躺在明黄色的纱帐里。
站在龙榻胖伺候的刘福海见到楚景晗到来,一脸悲戚迎了上来。
他泪眼汪汪,悲伤道:“殿下,您终于来了。”
楚景晗微微点头,问:“辛苦刘公公,父皇怎么样?”
刘福海摇了摇头,望着龙榻默然不语,他上前掀开明黄色的纱帐,轻轻道:“陛下,九殿下来了。”
楚元帝轻轻出声:“刘福海,你下去吧。”
“是。”
刘福海福身告退,顺便屏退门前伺候的下人,暖阁内外只剩楚景晗与楚元帝两人。
楚元帝面色如蜡,唇如白灰,闭着眼睛,明黄色的软枕和锦被更称其灰败。
楚景晗想起记忆中的楚元帝,英明神武,威严无比,现在却是垂垂老矣、残破没落。
似乎是感受到楚景晗的想法,楚元帝睁开了眼睛,楚景晗只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光扫射过来,心头忍不住一惊,赶紧跪在床榻边准备聆听楚元帝最后的箴言。
时间缓缓流逝,沁人心脾的龙涎香已快要燃尽,楚元帝望着龙榻顶账的祥云漠然不语。
楚景晗双腿已经跪得麻木,她忍不住出声问道:“父皇,可有什么想告诉儿臣?”
楚元帝轻声道:“浮云游子意……也不知景玉在哪儿……”
说出这话时,楚元帝的眼眶已有些湿润,生命将尽他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位父亲,他出声问:“景佑人呢?小八在哪儿?”
楚元帝言辞恳切,其中包含的感情更是不用说,哪个年迈的父亲不想儿女在身边,临走时不想看看自己的儿女呢?
舐犊之情让即将要成为人母的楚景晗也不禁动容,她轻声回:“父皇,五皇兄在回来的路上。”
“那小八呢?小八怎么不回来?”
想起楚景月,她脸色一暗道:“父皇您忘了么,最近南朝军队频频骚扰我方边城,怕是要与我大楚开战。”
楚元帝只好道:“那是不能回来。”
然后他接着又小声道:“景贤呢?”
楚景晗一时间有些没听清,她忍不住凑近楚元帝,反问:“父皇,您说什么?”
“去……把景贤叫回来。”这时楚元帝的语气已是命令。
为什么?这是楚景晗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但她不敢问出来。
“父皇,七皇兄远在北边,您有何吩咐告诉儿臣就是。”
躺在床上的楚元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楚景晗,然后又转头看着头顶的纱帐,道:“你,不可托付。”
楚元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楚景晗差点从床沿边滑了下去,她是既好笑又生气,平下情绪后细想,这最后关头自己父亲想见的竟然是楚景贤,让她未免有些委屈。
她微笑道:“父皇交与孩儿做的事,有哪样不妥,父皇为何如此说?”
楚元帝道:“那朕吩咐你的这最后一件事,你可会按朕说的做?”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后道:“要看父皇的吩咐。”
楚元帝深呼一口气,叹道:“虎落平阳,威势果然不在。”
她笑:“父皇乃是天子,又怎会有虎落平阳一说,再说景晗又怎么会是落井下石的人?”
楚元帝道:“你确实不是。”
她道:“看来父皇精神不错,不如让刘福海端药来……”
躺在床上的楚元帝动了动手,阻止楚景晗继续说话,她也识趣住了嘴。
楚元帝缓缓道:“朕已经留下圣旨,大楚下一任皇帝是楚景贤。”
这句话铿锵有力,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量,这句话也冰冷如铁,似一把刀捅进楚景晗心头,让她的心鲜血淋漓。
生气愤怒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只觉胸中一股闷气,心中一团火焰,脑中一声炸响。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楚元帝竟会传位给楚景贤,而不是她?为什么会是楚景贤?她有哪点不如楚景贤?她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她明白他所有的政治理想,可是为什么?
她的身体绷紧,拳头捏紧,牙关咬紧,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心中的一团火压下。
她露出微笑,轻声问:“为什么?”
楚元帝看了她一眼,只道:“因为你不是朕的孩子,不是楚氏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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