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兄,是你来了。”
二人对面而站,皆彼此沉默。俄顷,终是少女惨然而笑,率先开了口道。
“可是夕若大限之期已到,今日师兄便是专为取我性命而来?”
何之遥神色微妙,又是半晌无言。良久才下定决心,点头沉声道:“今各派人等皆已应邀抵达,何之遥奉家主之命前来……请小姐随我前往松涛堂答话。”
“不……不成!”
青绮失声大叫,慌乱中又似突然想起何事,赶紧挡在主人面前,苦苦央求道:“何师兄!何师兄!你……你也不想眼看着教小姐去死对么!青绮求求你!求你放小姐一条生路,让她自己逃命去吧!”
“楚家待何之遥恩情深重,我若教小姐就此离开,岂不与禽兽一般无异?”
阴影之中,何之遥半张面孔冷如寒铁,一席话几乎毫不迟疑。
“何之遥!你这胆小如鼠的懦夫!”
青绮又急又怒,右手愤然戟指,只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亏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对小姐一往情深,到了如今却只会推三阻四!小姐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算做鬼……”
她泪流满面,激动关头一口气息走岔,险些咳的背过气去。好在楚夕若在旁眼疾手快,这才将她一把扶稳站好。
“好青绮,这几日里……我可真是要多谢你啦!”
楚夕若口内呢喃,望见她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心下也同样颇不好过。转而收拾心境,正色说道:“何师兄,等到今日之事一了,还请你替我前去向爹爹求情。就说青绮本就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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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他老人家慈悲为怀,放她自行离开楚家。”
“小姐!”
青绮悲从中来,伏在主人身上嚎啕大哭,直到何之遥默默然打开牢门,才被其轻轻推开半步。
楚夕若两靥哂然,骨子里素较常人多出数许自衿。当下秀眉一轩,径自理顺衣角发梢,便在二人注目下昂首挺胸,一路踩着石阶缓缓上行。
是夜暮色散尽,东方曦日初生。贺庭兰等一众军兵启程北上,少卿则急不可耐,就此只身奔赴楚家。
他足下生风,途中如踏星火。转眼来到楚家门前,果见其恰如柴公差所说般车马络绎,已聚集了为数不少的各派之人。
少卿几无犹豫,趁着四下无人主意,便一闪身越过高墙,时隔数月,终于再度回到楚家。
他一路匆匆,径直来到松涛堂外,双脚不过刚刚落地,陡然便听里面传来赵秉中忿忿牢骚。
“我说,既是楚家主大老远的把我等找来到此,可为何迟迟还不见他出来迎客?”
“楚三爷!赵某生来愚钝,这里面的关节始末,还望你当面锣对面鼓的同大伙儿好生说个清楚!”
而还不等楚人清答话,另一边厢,陆惟舟也同样高声大叫:“不错!说什么要还天下各派一个公道,以膺我江湖正气人心。既然如此,他又何不肯即刻出来同我们相见?”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少卿心中狐疑正盛,可随后堂内传来之声,登时令其目眦欲裂,只觉浑身气往上涌。
“我二哥既然请大伙儿远道而来,那便定然是有极为紧要之事。”
松涛堂内,楚人明煞有介事,于众人面前侃侃而谈,“只是我二哥身为家主,平日难免事务缠身。不过诸位大可放心!我楚人明愿以性命作保,绝不会教诸位此番白白跑上一趟!”
少卿强压怒火,又听得身后影影绰绰似有脚步传来。遂倏地双足蹬空,闪身踏到屋脊之上。而后小心翼翼,顺手拨开一块青色屋瓦。
他低头一望,只见下面人头攒动,陆惟舟与赵秉中等诸派耋宿分别在坐,身后则是一众本门弟子肃然侍立。
反观中央主座之上,当前却仍旧空空如也,只有在其左右两边,陪坐着楚家余下兄弟二人。
楚人清体素多病,又值如此人多嘈杂之际,脸上惨淡憔悴自不必言。两片嘴唇赫然发紫,好似一阵微风吹过,便足以教其当场闭气而亡。
另一边厢,楚人明始终满脸陪笑,又举目四望,等看到无尘之时,终于大喜不已。忙起身上前,双手行个佛礼,大声奉承道:“到底还是大师禅意高深,心静如水。实在令人好生佩服!好生佩服!”
“阿弥陀佛。”
无尘口颂佛号,听罢楚人明口中恭维,脸上分毫不动声色,“青城山上贫僧臂膀既失,至今业已形同废人。况出家人清净戒躁原为本分,实在难当居士如此谬赞。”
少卿闻言一怔,方才忆及这老和尚已在当初被昭阳生生卸下一条手臂,如今只剩下一只袖管犹在空中晃荡。
回想此人从前对恩师还算敬重有加,自己害他落得如此残废终身,一时心中反还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转念之间,他又想起彼时各派合力攻上青城,普陀一门也同样参与其中。而鲜于承天所流之血,莫非便不曾在此人的手上淌过?
“诸位……”
眼看众人渐渐失去耐心,楚人清只得强撑身子,有气无力道:“凡我天下各派,素有同气连枝之谊。昔日青城一战,我等门下皆有损伤,就连无尘大师也因此断送一臂。如今我兄弟三人所以请诸位远道而来,正是欲……”
“楚某姗姗来迟,万望诸位恕罪!”
他话未说完,一阵黄钟大吕似的高呼遂从外面传来。饶是此刻堂内人人内功精湛,听罢竟无不觉耳鼓嗡嗡作响,脸上竦然为之变色。
转眼,松涛堂两扇大门徐徐打开,十余楚家弟子自头前鱼贯而入,人人眼中喷薄精光。
待这些人分别在堂中站定,家主楚人澈才头顶峨冠,身着寒衫,一路踏步流星,自万众瞩目下傲然迈进门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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