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话音又起,莽莽漆黑里,但见一条人影纵掠飞身,终在众人面前稳稳站定脚跟。
此人身长八尺,容貌甚伟。身上一袍玄色大氅猎猎临风,端的更添气宇轩昂,却不是正是何之遥是谁?
“何之遥!”
楚人明咬牙切齿,厉声质问道:“你身为晚辈,竟敢当众打伤了我!怎么?难不成是想要造反了么?”
“弟子亦是情非得已,还请四爷恕罪。”
何之遥神情微妙,拱手朝他遥遥一礼,不卑不亢道:“弟子所以前来,乃是尊奉家主口谕,特有要事专为秉明四爷。”
“说!何事?”
楚人明声色俱厉,分明业已气到极处,“今日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非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楚人明气势汹汹,何之遥却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抱拳拱手,朗声续道:“家主有命,此番但取元凶首恶,其余人等一并不论。”
“此二位既为官府中人,过往行事虽与我楚家颇有相悖,但仍须得待之以礼,不可稍有轻慢之处。”
言讫,何之遥口中忽微微一顿,旋即意味深长,同楚人明四目相对。
“万幸弟子未曾来迟,否则待到四爷一怒之下铸成大错,真不知又该如何在家主面前解释。”
“你!”
见何之遥竟敢借二哥之名对自己冷嘲热讽,楚人明顿觉怒不可遏。渠料一时不慎反而牵动手上伤处,又痛的额上冷汗直冒。
“好好好!今天算你们两个走运!”
念及家中兄长积威,楚人明也只得强忍业火,不再理会一旁贺蓝二人。忿忿然怒视少卿,口中厉声叫嚷道:“来人!先将这小畜生的人头给割下来,为刚刚惨死的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众同门报仇雪恨!”
“且慢!”
众人闻言,正欲动手,竟又遭何之遥沉声呵止。如此几次三番从中作梗,楚人明终于忍无可忍,大叫着跳上前来,只恨不能将他一剑刺个对穿。
“之前你明明都已说了,此番但取元凶首恶!那我问你!这小畜生明明恶贯满盈,罪孽滔天,莫非竟还当不得如此四字?”
“还请四爷稍安勿躁,容弟子慢慢道来。”
何之遥面如止水,丝毫未曾失了礼数。徐徐移步来到少卿身畔,不无深意般道:“家主有言,此次我楚家倚多为胜,对你群起而攻,即便果真能胜过顾少侠一招半式,料想你心中也必定不服。”
“故自明日起,他当亲自于家中静候大驾。无论阁下究竟所为何事,大可等到将来彼此光明正大斗过一场,之后再行详谈不迟。”
少卿脸色苍白,因胸中气息紊乱,故虽有心答话,但却再难说出半个字来。何之遥冷冷见了,倒也未以为忤,而是回到楚人明跟前,凛然回禀道:“弟子使命完迄,究竟如何行事,便请四爷自行斟酌。”
“何之遥!”
楚人明一副咬牙切齿,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忿忿然一拂衣袖,对众人厉声大叫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跟我回去。”
“四爷,那小姐……”
眼见着主子勃然大怒,众人不由得噤若寒蝉。须臾,阶下终于传来一人低声询问,却又正好触及楚人明胸中逆鳞,顿时将其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杀不得,那个杀不得,如今你竟还想着要把小姐也给放了!”
“好呀!依我看你们大可好人做到底,不如干脆动手将我绑了,再直接送到青城山上去如何?”
此话既出,众人再也不敢怠慢。遂依言舍了贺蓝二人,就此蜂拥围向叔侄俩的身边。
如今楚人明一副趾高气扬,自不必多提。楚夕若与他相隔丈许而站,满腔繁芜思绪,却非三言两语所能轻言诉说。
她既欣慰于何之遥此行,总算带来父亲口谕,使余下三人性命得以无恙。可待回到家后自己所必将面对之事,那又何须再行赘言?
况人为灵长,在性在情。莽莽红尘之中,自有万般情愫绝难割舍。魂牵梦萦,关山几度,月华如水,鉴我寸心。
“求求你……求求你……”
“别……别走!”
她目光呆滞,怔怔下了台阶,走到半道,身子忽然猛地一阵。这寥寥几字,出少卿之口,入自己之耳,其声虽细如蚊蝇,却又仿佛夙兴夜寐,将其深深烙在心底。
“姓顾的!”
少女玉容惨淡,芳心猝然一阵紧缩。借当空一轮明月,以及众人手中熊熊爝火,总算看清少卿浑身衣衫早被染作暗红,面颊上兀自汗水涔涔。
少卿嘴含鲜血,两只臂膀兀自縠觫打颤。刚才为开口说话,已是穷尽自身所余全力,中间更使一口气息走岔,不由咳的撕心裂肺。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轻音辗转,呢喃如诉。少卿双目圆睁,愕然望向楚夕若一张精致面庞。虽恨不能振臂一举,将跟前众多楚家弟子尽数扫灭殆尽,只可惜伤重关头,就连站立也都极为勉强。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相较之下,反倒是少女面色从容。两靥间虽泪水涟涟,却又俨然再无牵挂,自苦涩中流露几多如释重负。绛唇纤纤,兰气如芷,每当小声说出一个字来,脸上激动便随之微微涨得几分,待到最终言讫,竟好似业已转忧为喜,正朝少卿嫣然而笑。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凡此八字,字字诛心。少卿手脚冰凉,只觉眼前微微发黑。他想在这夤夜里放声痛哭一场,可除却二目猩红,血丝密布,到头来竟已发不出半点声音。俄顷心中剧痛渐弭,楚夕若也早已随一众同门动身,放眼再不见半分人影。
风起云岚,瑟瑟萧萧。周遭暝色悄阒,只剩半缕异香辗转,袅袅不知归落何处。
(本章完)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