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是何人?”
二人见招拆招,不觉已是二三十个回合彼此斗过。卢剑尧眉头大皱,也已自对方武功路数中察觉一二端倪。足尖点地,蓦地退开甚远,一口青锋斜护当胸。
那人听在耳里,却好似不愿多说。十指如剑,参差连动,又是不迭出招,往卢剑尧身上要冲猛攻。
卢剑尧气息凝窒,不敢稍有怠慢。身形翻腾,就此拔地而起,总算紧贴着腰畔衣衫,同漫天嘶鸣指力擦身而过。
而今困厄虽脱,他胸中疑窦却随之愈演愈烈,以至一发不可收拾。眼看着对方将师门临江指力使得如此得心应手,一桩计较遂倏倏涌上心头。
“此人武功甚高,即便遍观本门上下,能有如此手段者也屈指可数,况大多位高权重,身为派中耋宿日久。今日其所以甘冒身败名裂之险,特地前来营救,莫非是因为……”
他一边仗剑严守门户,一边在暗中心念电转。又将来人仔仔细细打量数遍,不由得更加犯起嘀咕。
“家主嫉恶如仇固然不假,可他膝下也只有小姐这一条血脉而已。常言道虎毒尚不食子,此人又是否便是他暗中设下的金蝉脱壳之计,专为教小姐死里得活?”
对此,卢剑尧越想越觉有理。只道设使楚夕若遭人劫持,其余各派自然无可奈何,又或反过头来,将一腔怒火倾泻在青城山的身上。而等将来风波渐平,世人对此事不再关心过问,那时即便神不知鬼不觉,再教少女悄悄回转家门,倒也并非绝无可能。
他斟酌利害,觉倘若失了小姐,家主楚人澈多半只会怪自己办事不利,严加责备一番权且罢了。可一旦当真误了此中大计……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在那之后,偌大一个楚家又岂还能有自己的半寸立锥之地?
况归根结底,这总归是他们姓楚的自家之事,又同别个外姓之人有什么相干?这二者两害相权取其轻,今日自己不妨便开了这道方便之门,没的莫名触了无由头的麻烦。”
只是凡事做戏做足,眼看刚刚与自己说话的那少年弟子还在一旁翘首以盼,他当下剑势陡异,特意晃个虚招。看似是舍却自身安危,欲同来人性命相搏,实则却在脚下趋步,微微侧倾避让,刻意在胸前露出一丝细微破绽之处。
这破绽极为隐蔽,武功稀松如那少年弟子之流,自然无从察觉分辨。不过那神秘人真知灼见,一眼便将其洞若观火。就此出手如风,指力变换宛若驱雷掣电,又似石破天惊泰山崩摧。顷刻已把身形连晃,欺到离卢剑尧约莫只剩丈许开外。
二人皆是聪明之人,在暝瞑夜色里眼神相交,彼此竟都心照不宣。旋即但见那神秘人并指如刀,不由分说朝其颈间横斫。
卢剑尧先是假意躲闪,但却俨然力有不逮,最终遭其不偏不倚,一掌拍在胸前膻中气海之上。陡然间,他整条身子向后飞出甚远,却因那神秘人已在暗中留有分寸,实则并未被稍稍伤及分毫。
“卢……卢师兄!”
他俩配合默契,一场好戏演将下来可谓滴水不漏,但却着实吓坏了犹在一旁观战的那个少年弟子。
本来,他只道依照卢剑尧武功之高,想要撑到稍后援兵赶来总归易如反掌。孰料如今竟被旁人摧枯拉朽,便委顿在地上昏迷不醒。
少年汗流浃背,放眼己方还能活动自如之人,事到如今已只剩下自己一个。每每见那神秘人靠近一步,他脚下便不由连连退缩数尺,俄顷忽的身子一顿,终于再也退无可退。
他强忍恐惧,愈发紧攥长剑,颤抖着声嘶力竭道:“你……你要怎样!”
那神秘人却不答话,电光火石间在他大小经脉逐一点过,而后掌心猛地一推,顿教其仰天摔跌,就此不省人事。
待将一切处置完毕,神秘人遂双目蕴光,站在离楚夕若约莫丈许开外。而还不等少女开口,又鬼使神差般上前,口中叫一声“走!”,在她左臂之间运劲一提。
楚夕若随其在半空疾驰,起初难免心生惴惴,一时兀自不明所以。可等时候渐久,却俨然对此人生出良多亲切之感。下意识间,将自己一颗头颅深埋在其臂弯,杏眼微阖,悠悠如坠华胥。
须臾,少女忽觉身子一沉,脚下随之稳稳落定。抬起头来茫然四顾,猛然惊觉自己已来家中外墙之下。远畔松涛堂前熊熊烈焰冲天,依稀勾勒出眼前人一条绰约身姿。
她秀眉微蹙,不无警惕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神秘人先是沉默,如恋恋不舍般将她从头到脚细细端看半晌。随后终于除下面纱,露出下面一张精致无暇的绝美面庞。
“娘?怎……怎会是你?”
楚夕若大惊失色,转眼却觉眼眸一酸,不由扑簌簌的落下泪来。
方梦岚额上沁汗,一件黑衣拢身,虽与平日人前模样大相径庭,却又别是一番飒飒英武。
她牵过女儿手来,直接了当道:“由这面墙出去,向北五里便是城门。娘已经买通了守城军士,等你到后自会有人前来接应。”
“夕若!你……你要千万记得!一旦出了这江夏城去,从此天大地大,却是断断不可再行回来!若是咱娘俩今生缘分未尽,将来……也自会有团聚重逢之期。”
楚夕若妙目圆睁,扭头又看向远处烟炎张天,心下里终于恍然大悟。
“娘!莫非刚刚松涛堂外的大火,其实也都是您……”
方梦岚神色微黯,点点头承认下来。转而满眼怜惜,轻轻替女儿拭净颊间泪痕。
“你爹爹的性子……我实在是觉劝他不动,只好无奈出此下策。你……你还是赶快动身,若是待会儿被他察觉,一切便再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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