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发干,虽知这一切皆因雪棠阴谋算计,可一想到当初逼死鲜于承天之人里,这姓崔的也同样有份,所谓原宥二字,当真何其难以开口。
“你……”
崔沐阳堂堂江湖耋宿,眼下不惜自降身份,如此低声下气,那也实属难能可贵。可等看见少卿居然毫不领情,一时不禁大为着恼。
好在楚夕若察言观色,连忙开口打个圆场。只说既已找出个中始作俑者,这桩桩件件也都合该算在她的头上。而崔沐阳也不过是受人蒙骗,其实则同此全不相干。
闻言,崔沐阳脸色这才略有和缓,稍加思索,又朝楚夕若问道:“夕若,你对今后究竟是何打算?”
“我想尽快赶回江夏,请爹爹对此提早准备!”
楚夕若心中急切,可话一出口又觉殊为不妥,忙脸颊泛红,补充说道:“也要赶快为崔叔叔疗伤,好教您……”
“不必!”
渠料崔沐阳却一挥手,直言将其打断:“我望日楼数代基业,上下无数弟子门人,眼下全都外面流血苦战。我身为掌门,岂可自行临战脱逃,反将他们独自置于此等万劫不复之地?”
“今日我就是爬!也定要爬到慕贤馆前与他们死在一处!”
崔沐阳去意坚决,言讫遂奋起仅存气力,右手中锵天剑尖锥地,竟果然蹒跚着来到门口。
少卿见状,终于再难袖手旁观,倏忽挡在前路,皱眉沉声道:“你如今连站也站不稳当,何必非要过去白饶上一条性命?”
“小子!”
孰料崔沐阳却端的不屑一顾,双眉一轩,蔑然冷哼道:“苟且偷生,自是人人都会!可崔某堂堂七尺之躯,却还做不出躲在门下弟子身后,只教他们抛头洒血的勾当!”
“我且问你,倘若将在外面奋战之人换作是你青城门人,则你自己又当怎的!”
“我……”
这问话字字诛心,教少卿一时哑口无言。俟目光自崔沐阳脸上匆匆扫过,更不由隐隐对其肃然起敬,暗自心生钦佩。
便在此时,忽听外面有人叩响房门。少卿心头一懔,忙朝楚夕若暗使眼色,示意她先带崔沐阳往里屋暂避。等到一切都已妥当,这才独自前去开门。
他将那门打开到狭小缝隙,才看见外面站着的乃是师叔仇以宁。而自她身边未远,一人身姿俏丽,旖旎绰约,无疑便是文鸢。
“仇师叔,你们一路上可曾遭遇不测?”
既见二人,少卿胸中一块巨石总算堪堪落定。忙趁左右无人,将她俩延请进屋,满心关切更分明溢于言表。
“雪棠的爪牙们正忙着在慕贤馆前同人争斗,余下各处防备也难免失于薄弱。”
仇以宁说的轻描淡写,可从她脸上种种憔悴,以及衣衫下摆几星暗红血迹,想必此行也并非一帆风顺。只是还不及少卿多问,仇以宁已看见地上周昶尸身,遂面色凝重,皱眉问起究竟发生何事。
“仇师叔不必担心,一切尽在掌握当中。”
少卿闻言,便将适才发生之事同她概述,言讫向身后轻轻一声招呼,授意崔楚二人一道出来相见。
“你……”
等看见崔沐阳浑身浴血,在楚夕若搀扶下出现,饶是仇以宁定力非凡,也仍不禁悚然为之侧目。可转眼间,她又倏地铁青下一张面膛,便望着眼前二人一言不发。
“姓仇的!”
崔沐阳蔑然一笑,对她心思一清二楚。抖动臂膀,将楚夕若双手挣开,独自傲然昂首阔立。
“你若真想为鲜于承天报仇,大可在此一剑将我杀了!崔某一生顶天立地,也绝不会皱半下眉头!”
他满脸神色睥睨,话音未落竟“铛”的一声,将锵天掷在仇以宁脚下。
仇以宁目光清冷,只由着他大叫,却被一旁楚夕若看在眼中,唯恐二人一言不合又要大打出手,遂动身挡在他俩中间,仗起胆子来道:“如今大敌当前,仇前辈!请您……”
“姓楚的!我师父面前岂有你随意放肆的道理!”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遭文鸢愤然打断。再看其满眼含悲,两睫扑簌,好似马上便要落下泪来。
楚夕若俏脸一红,诸多愧疚又上心头。可若教她因此便对崔沐阳不管不顾,无论如何终归万万不能。到头来非但并未后退半步,一双妙目更灼灼蕴光,俨然殊无丝毫畏惧。
“鸢儿,你且先退下。”
仇以宁语气平缓,一边吩咐徒儿,一边冷冷望向楚夕若。等到时候一久,反令其觉脊背发凉,浑身处处颇不自在。
“楚小姐。”
仇以宁面若凝霜,口中意味深长:“我若真想动手,你自觉又究竟能撑过几招?”
楚夕若手心湿腻,眼下早已沁透汗水。可饶是如此,却依旧笃定决心,正色凛然道。
“仇前辈武功盖世,夕若自然远有不及。”
“不过今日纵是螳臂挡车,夕若也绝不容前辈再行上前一步!”
崔沐阳闻言,一时哈哈大笑不绝。吐净嘴里鲜血,朗声赞叹道:“好!果然自古虎父无犬女!如此英雄气概,纵然是较人澈兄本人,那也丝毫不遑多让!”
“多谢崔叔叔抬爱,夕若实不敢当。”
楚夕若颊间泛红,还不及平复心境,崔沐阳又将话锋一转,殊为平静道:“只是你年纪轻轻,将来还有大好前程犹待施展,实不该在此白白送了性命。快些让开!就由我亲自来领教仇堂主手下高招!”
说完,他口中又忽一顿,眼望仇以宁道:“仇堂主往日声名在外,想必气量也不会小到同一个后生晚辈大动干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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