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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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帝王都
    “你们来了。”

    秦松篁哂然一笑,似对闯进门来二人并不觉如何意外。

    少卿额上汗如雨下,唇齿讷讷如有话说,可等到了口边,偏偏觉如鲠在喉,只发出几声苦涩呜咽。

    楚夕若寸心如绞,先前颊间泪痕尚未干透,便又重新湿了眼眸。

    “您究竟为他传了多少……”

    “不多不多,只不过是不到五十年的内力罢了。”

    秦松篁说的轻描淡写,将一切付之一笑。两只干枯手掌在那坛瓮上面缓缓摩挲,情至深处,便将目光流连其间,俨然如视珍宝。

    “这天下人人,全都难逃一死,早死晚死……终归并无分别。”

    他口内呢喃,总算恋恋不舍,把那坛瓮放在桌上。目中两道柔光穿堂过户,仿佛历尽广阔宇内,万里关山,终又翩跹归转,零落院中一缕淡淡槐香。

    “这本是我在心中冀盼已久之事,你们不必哀伤。”

    说完,他又深吸口气,朝旁边榻上遥遥一指。

    少卿会意,连忙收敛悲色,急匆匆发足赶去。几经摸索过后,果然在枕头下面找到一方软匣,随后快步回来,将其双手呈上近前。

    而今秦松篁早已无力动弹,见状微一努嘴,示意少卿自行把它打开。

    “这是……”

    少卿茫茫然低头一望,只见匣内乃是一册书卷,大概因流传至今,时日已久,纸张大多隐隐泛黄发旧。

    “我广漱剑法玄妙卓绝,方才我虽已亲身教过一遍,但至多不过囫囵吞枣,终归难竟全功。”

    秦松篁说起话来中气全无,两眼却如爝火熊熊,兀自流散精光,“这是本派天枢三机剑的心法总章,日后你可照此法研习,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楚姑娘……”

    听到楚夕若兀自低声啜泣,秦松篁又将话锋一转,黯然说道:“我蒙人澄大哥恩情深重,先前却对你颇有冒犯。外面的那口锵天……还请务必收下,只当做我来向你赔罪之用。”

    “你们总要好生活将下去,替我和阿渚行遍天下,看尽我二人不曾看过的万般风景。”

    楚夕若本想推辞,可秦松篁随后一席话语,却如钢锥利刃直刺胸膛,令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至于秦松篁本人,倒依旧殊为平静,吞下口气,缓缓继续道:“我夫妻二人在此隐居三十年,算起来我也只独自离开过两次而已。”

    “头一遭……是到越州府寻来了外面的那槐花树。再有一回……还没走出十几里去,便教你们给唤了回来。唉!可惜!可惜!”

    他涩然一笑,微微挺直了些胸膛,低声嘱咐道:“待我死后尚要烦劳两位,把我和阿渚一同葬在那槐花树下。她身子羸弱,总要由我……时时从旁照料。”

    少卿眼眶盈泪,颤抖着声音道:“请您放心……少卿已好生记下来。”

    秦松篁听罢,仿佛终于了无牵挂。颊间肌肉徐徐松弛下来,不无感激般朝二人频频颔首。

    “如此,便有劳了……”

    晚风轻拂,摇曳繁星。待二人抬起头来再看,方见秦松篁正微笑着端坐椅上,早已在懵然不知间断气多时。

    “无怪秦前辈曾跟我说,愿以自身性命保你周全无恙,原来早在那时……”

    楚夕若喉咙若堵,这才恍然大悟。而几乎与此同时,在她耳畔忽然传来异响,正是少卿郑而重之,直接跪倒在秦松篁遗体面前。

    “前辈再造之恩,顾少卿此生定不敢忘!但愿您在地下能与秦夫人团聚,从今往后……再无分别之期。”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可又分明斩钉截铁。言讫下意识的紧攥双掌,反倒把那软匣摔在地上,立时碎作四分五裂。

    楚夕若神色稍异,不忍见其蒙尘,遂俯下身前来收拾。孰料竟从那书卷中滑出一封纸笺,上面隐隐有暗香氤氲。

    她既惊且奇,等到展开一看,发现纸间所写,却是几行小诗。

    “满袖芳菲满目彩,几时烟雨几时哀。

    半生浮落乘风去,一点香魂入梦来。

    搏却经年寒鬓冷,粉肌洗尽箧奁衰。

    忽闻细巷鸾铃远,何处萧郎自徘徊。”

    字迹隽永,墨色如新。楚夕若怅然若有所失,俄顷忽觉触手一物,低头所见,正是少卿一只汗水涔涔的温热手掌。

    少女两片脸颊微微泛红,便同他这般默立良久。耳中只剩彼此呼吸涨落起伏,撩动各自细腻本心。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皓首青丝,峥嵘华发。芳菲化雪,愿付此生……

    既将秦松篁夫妇安葬,二人也再没了理由多待。只是在临动身前,楚夕若却颇执拗,非要将院中内外全都打扫停当。如此又迁延半日,二人这才动身启程,便一路前往望日楼而去。

    他俩晓行夜宿,途中难免因秦氏伉俪之死心绪低落,又经数日颠沛过后,总算在下月初三抵达汴梁地界。

    甫一入城,少卿便登时被眼前繁华景象惊得瞠目结舌。但见沿街两侧,商户鳞次栉比,喧嚣鼎沸,行人往来众多,衣着各异。摩肩接踵间,阵阵牛马嘶鸣夹杂货郎高呼叫卖,同酒肆旗亭中浓烈醇香直上青天,搅动汴河之上阵阵涟漪轻泛。

    桥上彩灯如织,流苏低垂。信步置身其间,目之所及直抵朱雀门后百十余座巍峨殿宇。檐牙飞转,虹陛接天,层甍返宇,华彩靡绝。若在正午曦日最盛之时,眼前更似鎏金作殿,碎玉成阁,直令人心生肃穆,暗自啧啧慨叹。

    “汴梁乃是天子帝都,世间精华所在,自然同某些荒山野岭大不相同。”

    见少卿一副少见多怪,楚夕若不由嘴角轻撇,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少卿微微一怔,随后却大摇其头,煞有介事般道:“这是自然,不过要我说这城里面的风景固然美极,可其中最是好看的……那也非这些来来回回之人莫属。”

    “你说什么?”

    楚夕若不明所以,循着他目光望去,所见却是桥上三两偕行少女。青衣翠襦,素手纤腰,一颦一笑如蕴万种风情,倒也颇有几分动人姿色。

    “到底是天子帝都,便连生出的人儿,也要教寻常地方美出许多。”

    少卿眉飞色舞,更是将天子帝都与寻常地方几字刻意抬高许多。果然,楚夕若听后脸色登时一沉,却又碍于大庭广众不便发作,便只恶狠狠朝他瞪看。

    “你看左边那位绿衣姑娘,她笑起来便比你好看许多,还有旁边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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