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师哥果然神机妙算!不费吹灰之力便要了这老东西的性命!”
长脸似笑非笑,心下对如此恭维颇感受用。转而故作高深,云淡风轻道:“这次你也立功不浅,若不是你先前无意中寻到了这样一处僻静所在,我还真不知要在何处动手料理了他们。”
“待会儿你便放一把火,将这里面烧的干干净净。再把事情全都推到青城余孽身上,等到那时就算是神仙在世……也休想再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对极!对极!”
胡弟子随声附和,犹不忘恭维他胆识了得,“不过刚才眼睁睁看着师兄亲口喝下了那毒水,世远这心里可着实是怕的要命呐!好在师兄内功卓绝,早已百毒不侵,看来倒是世远实在杞人忧天啦!”
“放屁!什么内力卓绝,百毒不侵!”
那长脸白眼一翻,心道他此话未免太过肉麻。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才洋洋自得道:“这天下既有毒药那便自有解药。我不过是事先已将解药含在了嘴里,否则的话……哼!你这次差事办的不错,之后我自会向先生提及你的用心之处,你便好生等着他老人家的恩赏吧!”
胡世远媚笑不绝,连连说道:“纵观咱们望日楼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您周昶周师兄从来运筹帷幄,算无遗算?世远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同周师兄比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行了行了!”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千篇一律的话听得久了,也难免使人不胜其烦。周昶眉头微皱,捏紧了鼻子走向一旁,口中冷冷吩咐道:“还不赶紧把这些有的没的都给料理了!”
“是!是!”
胡世点点头,忙去四下找寻可供引火的枯荆干木。只是常言道做贼心虚,他刚刚暗助周昶鸩杀同门,如今无意中瞥见那长者满眼血污,兀自死不瞑目,一时还道是他死而复生,来寻自己夺魂索命。竟不由得大叫着跌坐在地,手脚并用连连向后退缩。
“废物!几个死人也能把你吓破了胆!”
周昶声色俱厉,飞起一脚便踢在胡世远胸口。胡世远战战兢兢,早已顾不得身上痛楚,连滚带爬重新站起,总算颤巍巍继续动作开来。
“周……周师哥?”
“又怎么了?”周昶怫然不悦,显得极不耐烦。胡世远如履薄冰,唯恐惹恼了眼前这心狠手辣之徒,半晌才鼓足勇气,满脸挂着赔笑。
“周师哥,许……许是刚才不曾留意,您的火褶都给丢到地上去啦!”
“什么火褶!我怎会随身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昶气往上涌,又劈手打在胡世远臂上。胡世远吃力不住,蓦地摔个结实,掌心之物亦顺势而飞,几经碰撞刚好落在顾楚二人脚下。
楚夕若神色骤变,发现此物自己倒也见过,正是先前被少卿一时负气,愤而随手掷在地上。刚刚众人来的匆忙,自己不免将它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不想现今却被胡世远无意发现,当真是大大棘手不已。
周昶继续怒道:“区区一个破玩意!八成是从这几个死人身上掉出来的,你就这样拿来给我也不嫌晦气!”
“周师兄有所不知!”
胡世远遭其劈头盖脸一番训斥,自然急欲证明自己。慌张张又将那火褶拾在手中。好在他满心注意皆在讨好周昶身上,居然并未发觉一旁阴影之内另有旁人摒窒气息,正将他诸般举动一一看在眼里。
“这些老东西个个懒得要命!像这些零零碎碎的物什,从来都是由我一人揣在身上。如今世远带着的便好端端躺在袖里,这物什若不是周师兄您不小心掉下去的,莫非还能……”
他话未说完,嘴巴便被周昶猝然堵住。可若说此刻洞内最为焦急如焚的,却也非一直躲在暗处的楚夕若莫属。耳闻外面二人来言去语忽的戛然而止,她心中登时叫苦不迭,暗道果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下意识想要探出头去一看究竟,竟刚好看见周昶虎视眈眈往四周环顾,俨然一副如临大敌。
他嘴角抽动,不无警惕的将那火褶一把抓过,旋即两指一捏,把些许雨水从中用力挤出,在掌心中微微沁起潮湿。
“周师兄的意思是,刚才这里面还有……”
胡世远双目圆睁,念及自己伙同周昶残害同门之事便要暴露,一时只吓得汗毛倒竖,手脚阵阵冰凉。周昶老成历练,见状反而怒从心生,愤然咒骂道:“怕什么怕!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来顶着,要死也都一齐去死!”
他脑内电转不辍,刷的一声拔剑出鞘,又刻意将嗓音抬高:“你先继续准备柴草,待会儿咱们在这各处点起火后,便去外头埋伏起来,等到里面烟气一起……哼!我就不信他还仍旧能躲着不肯出来!”
设使仔细而论,他这番谋划不可谓不深思熟虑。洞中晦暗无光,倘若二人不明就里,就此乱找一气,只怕免不得将要遭人暗算。而一旦周遭火势骤起,浓烟纵横下便会逼迫楚夕若自行现身,使攻守之势为之骤变。
胡世远手脚麻利,将寻来枯荆干木布满洞中。周昶面目狰狞,一点凶光自眼中森然射出,便在一旁厉声催促。
“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给我烧!”
刃寒如雪,亮彻龙渊。胡世远闻言正要动手,却被一阵劲风涌起,直刺肌肤。还不及作何反应,丝丝微凉业已在腕间骤生,正是被楚夕若一剑将手掌斩落,只剩袖口处血淋淋空空如也。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胡世远剧痛难忍,嘴里咿咿呀呀鬼叫不迭。周昶脸色铁青,却不敢心存大意,脚步一错拉开架势,冲着阴影里大声喝道:“是何方来的蟊贼藏在里面!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原来阁下弑杀同门,倒算得上是英雄好汉了!”
楚夕若手执利剑,纵身一跃跳出晦暗。二人四目相对,周昶先是大惊,后又转作恨恨,咬牙切齿厉声疾呼。
“是你?”
楚夕若身为楚人澈嫡女,在江湖也算颇具身份,加之各派日前又刚刚在楚家会盟不久,周昶能将其一眼认出,倒也合在情理之中。
如今她身份既已暴露,心念电转间遂顺水推舟,秀眉一轩强作镇定道:“你既认得我,那便该当知道我爹乃是何人。还不赶紧束手就擒,随我回望日楼面见崔叔叔!”
“楚小姐这是哪里的话!”
周昶满脸堆欢,言讫竟倏地将面色一沉,口中字字诛心道:“若是放在平日,我自然是不敢同楚小姐多说哪怕半个不字。只是如今风水轮流转……”
“嘿嘿!楚小姐,您只怕是尚且不知,令尊已然在江湖之上广传消息,要花五万两黄金把您的项上人头给买回楚家呢吧!”
“我……”
听到周昶此话,楚夕若不由粉脸煞白,心中一时悲喜交加。所喜者自然乃是父亲的确平安无恙,至今犹然能向天下发号施令。至于所悲者,则是二人十余年来父女之情,难道当真业已再无挽回余地,余生只剩下彼此刀兵相向?
“爹爹,莫非您……就如此盼着我去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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