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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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弥坚骨(2/2)

    “好一个勿谓言之不预!你们这些青城妖人肆意残杀我江湖同道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灭顶之灾?”

    闻言,始终一言不发的崔沐阳竟勃然大怒,蓦地拔剑出鞘。甫一动手,赫然便是本门武功羲和篇中,最为凌厉绝伦的一记拨云见日。

    “崔施主小心!”

    无尘大惊失色,眼睁睁见他剑势如虹搅动长风,却已再也不及阻拦。崔沐阳表率望日楼多年,往日行事虽低调谨慎,手下也着实颇有几分精妙功夫。此刻这长剑破空嘶鸣,渺如泣诉,冷刃过际绽开百千剑花锦簇烂漫,绚丽清影中处处杀机四伏。饶是如陆惟舟这等浸淫剑术的行家里手,乍见之下亦不由得啧啧称奇,在一旁暗自赞叹不已。

    鲜于承天脚下纹丝未动,口中却是杀人诛心道:“人都说望日楼武功稀松平常,现在一看果然实至名归!”

    崔沐阳盛怒之下,登时血红了双目,右腕翻腾不迭催动利刃,只恨不能将眼前这老贼当场碎尸万段。

    “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又何必这般大动肝火?”

    鲜于承天看似阴阳怪气,实则却早已成竹在胸。右臂倏抬拂动衣袖,腾起一片朔气狂涌。那剑锋固然锋利绝伦,一触之下却只在上面划出一道浅白斫痕。

    崔沐阳大骇难当,本欲撤剑收势,未曾想对方内力震古烁今,竟使那衣袖化作一块偌大磁石,将三尺剑身紧紧粘在袖口之上。

    “鲜于老儿!你这使的究竟是什么妖法?”

    崔沐阳嗓音嘶哑,越是奋起全力相抗,便越觉手中兵刃重逾千钧。不多时右手五根手指无不抖似筛糠,眼看便要败下阵来。

    “崔掌门稍安勿躁,陆某便来助你一臂之力!”

    陆惟舟寒眉高耸,大叫着一振手中长剑,便从鲜于承天左畔抢攻发难。观其来势汹汹,气截云霓,俨然与崔沐阳掩映相伴,彼此互成犄角。

    太一派历代所习九歌剑法,于江湖各派当中独树一帜,向以大开大阖,刚猛无俦见长。陆惟舟虽为女流,三尺青锋运使关头却无半分钻营取巧,招招式式譬若津流硕浪冲激横山,挥洒流转尽显万夫不挡之勇。

    在她锋刃之上,半寸剑芒森然耀眼,所过之处靡有不克。但闻“喀喇喇”摧枯拉朽之声不绝于耳,周遭无数桌椅陈设顿时化作狼藉,腾起漫天齑粉纷飞,直呛得在场人人口内生津。

    “便是你们这些欺世盗名之徒群起而来,鲜于承天却又何惧之有!”

    鲜于承天暴喝如雷,顺势抵出一掌。陆惟舟恼羞成怒,遂不迭催动内力挺剑前压。便在两人相距已然未足尺许之际,但见鲜于承天反倒怪笑连连,左手两根手指倏忽探出,妙到巅毫般自那剑身之上轻轻一弹。

    霎时间,陆惟舟顿觉体内气血逆行,五脏六腑一阵七荤八素。随喉咙深处一阵腥甜涌起,竟险些当场呕出血来。

    所幸,陆惟舟此番攻势倒也并非毫无用处,鲜于承天心有旁骛,袖上内力自然隐隐见辍。崔沐阳大喜过望,总算借机脱身,闪到一旁大口大口连喘粗气。

    本来经适才交手过后,崔沐阳心中已然萌生退意,只是转而见陆惟舟正与鲜于承天剧斗,倘若自己先行退下,则难免贻人口实,说望日楼乃是贪生怕死,不顾江湖义气。无奈只得紧咬牙关复挺长剑,再度飞身跃入战团。

    “果真是人心不古!我当年横行天下之际,不知你们究竟尚在何处!”

    这三人鏖战半晌,始终未分胜负。鲜于承天傲然不可一世,说起话来端的气若洪钟。陆惟舟怒上心头,“刷刷刷”三剑攒刺其人胸腹,霍霍剑光登将他周身上下笼络裹挟。鲜于承天面色阴戾,见状竟不躲不闪,同样向前晃动身形。

    陆惟舟两眼大眩,恍惚只觉浮光掠影纷至沓来,下意识以手遮目,等到再朝前看时,鲜于承天早已如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而自己手中剑锋正赫然直指崔沐阳咽喉,彼此相隔至多寸许。

    陆惟舟脸色惨白,极力收敛剑势,总算有惊无险,未能酿成大祸。饶是如此,那跃然剑芒却已先行刺破肌肤,在崔沐阳颈间割开一道长长伤口。

    这二人对视一眼,还不及抚平心绪,骤然又觉顶心朔气侵体,一时气息凝滞。抬起头来一望,竟见鲜于承天衣袂飘飘,鬼使神差般从天而降。个中无形威压之势,几令日月郁郁其华,草木为之黯淡。

    他俩身为江湖耋宿,岂会不知此中厉害?不约而同分向左右闪躲,又将手上长剑破空刺向头顶。鲜于承天目露寒光,一边厢劈手去夺崔沐阳所持兵刃,另一条臂膀则猿伸舒展,作势欲取陆惟舟头顶百会。两者齐头并进,一派锐不可挡。

    陆惟舟面如金纸,虽有心腾挪避让,奈何轻功向来非她所长。两人身形一动,胜负便已昭然若揭,不消眨眼工夫,陆惟舟即遭对手迫得左支右绌,一时险象环生。

    “你怎的又跑到这里来了?”

    少卿瞪大双眼,虽对楚夕若此番到访颇感意外,倒也并不觉有如何要紧之事。只将房门半开,便径自往屋中走去。楚夕若无心同他迁延,三两步拦在头前,伸手便去拽少卿肩头。

    “快走!”

    “走?走去哪里?”

    少卿一脸懵然,晃动臂膀将其挣开,又好整以暇倒满一盏热茶,“我听前山吵闹的厉害,想必是慧能师叔他们在为鲜于太师父庆贺寿辰吧。是了,你回去时正好替我转告他老人家,就说少卿虽在后山禁足,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敢忘了……姓楚的!你这又发的是哪门子的疯?”

    他口中喋喋不休,楚夕若越听越觉意乱神烦,登时劈手将那杯盏夺过,顺势朝前一扬。少卿躲闪不及,被泼得满身满脸,涟涟水珠自鬓角下颌流淌滴坠,一眼望去委实狼狈万分。

    楚夕若急道:“你别啰嗦!要是晚上片刻……只怕就再也走不脱了!”

    “你要不把话先说清楚,今天我便哪也不去!”少卿眉头大皱,也已察觉事有所异。索性四平八稳端坐案前,目光炯炯大声说道。

    “你!”

    楚夕若心急如焚,本欲将各派群起来攻之事脱口而出,又怕他同青城众人情深义重,听后不愿独自逃走。进退维谷之下,眸中竟忽忽泛起微光,好似要当场落下泪来。

    如此一来,反倒令少卿好生尴尬不已。以手骚头,讪讪说道:“唉!不管有什么话都可好好的说,你这又是做什么?”

    楚夕若明眸湛湛,思虑再三还是轻描淡写,将当前形势向他述说。最后又道鲜于承天已率众逼退各派锋芒,如今正要逆转攻势,将其彻底逐出青城地界。

    可即便如此,她话里话外却还是给少卿听出了些异样端倪。

    “不……不对!”

    “要是当真如此,那我留在此处岂不更加安全?鲜于太师父又为何非要教我下山?”

    一念至此,少卿只觉浑身如坠冰窟。念及青城众人安危生死,遂一把抓住楚夕若小臂,大声质问道:“你快说!鲜于太师父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楚夕若被他攥的肌肤生疼,却银牙轻咬,无论如何不肯据实相告。而事已至此,少卿也无心继续多耗,忿忿然将她推向一旁,自己则一马当先,飞也似的便朝屋外而去。

    冷音骤涌,碎断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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