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承天斜睨看向楚夕若,口气可谓微妙至极,“如今你我两家既已刀兵相向,怎么?你便不怕我将你挟为人质,正好胁迫他楚人澈束手就擒?”
“家父表率正道多年,岂会因一己私情耽搁各派大计?何况我也曾听闻鲜于前辈昔日里纵横江湖向无敌手,乃是位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想必无论如何,也定不屑于做出这等为天下人不齿的小人行径。”
她这番话说来不卑不亢,一来率先表明父亲心迹,二来又在潜移默化中将鲜于承天抬举甚高,使其愈发自衿身份。
果然,鲜于承天闻言,只蔑然冷笑数声,右臂倏的一拂衣袖,两眼傲然如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主动请缨,此事便当真交你去办又有何妨?”
“多谢鲜于前辈!”
楚夕若大喜过望,却又俏脸一红,不知自己这个谢字究竟从何说起。不过当前事起情急,只得向鲜于承天抱拳为礼,而后扭头便往外走。
“那小子究竟是死是活,便全都仰仗在你的肩上了。”
楚夕若正要推开殿门,听见背后传来鲜于承天声音,身子不由猛地一阵颤栗。转眼又笃定心念,一张玉容凝重决绝,义无反顾就此踏出门去。
通往后山之路素来偏幽,楚夕若行走其间,眼见周遭长林古木似无穷尽,胸中本就迫切焦急,更兼耳鬓朔朔风鸣,如同催命符般聒噪不休,端的意乱神烦,愈发惴惴难安。
“我还真是好没道理,明明同人家势不两立,却偏要上赶着跑来操这没由头的心。”
她脚下疾行不辍,脑内却实感慨万千。十指微微攥握,两靥亦在匆忙忙间隐约现出一片淡淡红晕。
“爹爹既已带领各派攻到山下,待会儿若是不小心彼此撞见……我究竟该如何向他解释?依着他老人家的脾气秉性,又能否容我把事情分说清楚?”
念及父亲秉性为人,少女脸色不觉为之一黯。虽明知多半乃是自己一厢情愿,却依旧冀盼着他能明察秋毫。
正浑浑噩噩之际,在其身畔林中忽而一阵窸窣作响。电光火石间,一口青锋利刃如鬼魅般平平递至,涌起漫天杀气腾腾。
楚夕若大惊,险些被那剑身上面寒光眩晕双目。赶紧移步销形,与那利刃擦肩而过。饶是如此,那长剑罡风过际,亦如万千金针细缕砭刺肌肤,一时教其痛不可当。
“原来是楚小姐!失敬,失敬。”
林间沙沙,数许翩然脚步渐近。不多时,自黛色中走出十余条曼妙倩影,依着穿着打扮而论,正是太一派门下弟子无疑。
双方彼此照面,当中一名高挑少女率先走到楚夕若跟前,待行过一礼后,转而拾起地上兵刃。
楚夕若心念电转,隐约记得此人似乎名叫余靖仪,早前曾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遂一般的还礼作答,抢先发问道:“此间深处青城腹地,余师姐又怎会与这许多同道涉险而来?”
余靖仪面色平静,便将来意和盘托出,“青城邪教遭各派群起围攻,此番固然玉石俱焚,但也难保会有漏网之鱼。在下等正是奉了本派尊长之命,前来到此埋伏堵截。”
“是了,楚小姐所以前来,莫非也是另行奉了楚家主之命?”
她一边示意其余同门解除警戒,一边继续同楚夕若客套道:“不过这里既有我等守卫,便请楚小姐先行回转,并代为向本派陆掌门禀告。”
“原来陆前辈已然荣登贵派掌门之位,当真可喜可贺!”
楚夕若不假思索,一句话几是脱口而出。渠料余靖仪听罢竟疑云顿生,又与众同门对视一眼,这才不无惊讶道:“家师临危受命,执掌本派门户,此乃当初各派齐聚楚家誓师之际人人有目共睹。怎么,莫非楚小姐当真对此毫不知情?”
“我……”
楚夕若唇齿嗫嚅,一时百口莫辩。余靖仪看在眼中,更觉事有蹊跷,不知不觉手按佩剑,森然说道:“楚小姐……还请你说出临行时分各派所定密语,以消我等心中疑虑!”
楚夕若心头一懔,知眼下断不可轻易示弱。刻意装作盛怒,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听余师姐的意思,莫非是在怀疑夕若里通外敌?”
余靖仪全然不为所动,“刷”的一声在空中挽出簇烂银网似的剑花。其余人见状如法炮制,十余柄青锋寒光霍霍,眨眼将楚夕若团团困在垓心。
“世人都知青城山上旁门左道,从来鱼龙混杂,其中更不乏巧善易容之徒。”
“余某再说一遍,还请楚小姐即刻说出暗语,倘若事后证明确是我等无事生非,在下自当亲自前往楚家负荆请罪。”
“看来余师姐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楚夕若佯装镇定,背心却早已汗如泉涌。暗中审时度势,自忖要想强行突出重围,那也不啻痴人说梦。可自己既承鲜于承天之托,又岂能言而无信?
霎时间,她胸中不由蓦地涌起一股决绝,心道即便眼前更有千难万难,却也无论如何定要赶到少卿身边。
“余师妹,原来你们果然在此!”
楚夕若潜运内息,正要先下手为强,忽然从余靖仪等来时方向又走出一人。听其话音沛然中气十足,武功也必定非同小可。
俄顷那人来到近前,只见他生得高大魁梧,恍若一尊巍巍铁塔,却不正是何之遥是谁?
“何……何师兄……”
楚夕若面如死灰,回想当初在江陵时,自己便曾同他大打出手,如今再度被其撞见,只要他开口说出先前之事,余靖仪等必会一拥而上,教自己插翅也难逃脱。
“想不到今日竟会热闹!”
余靖仪语气森然,只道眼前二人皆是青城教众易容装扮,便向同门微一努嘴,将其双双围在中间,“妖人狡诈多端,不得不防!何师兄,还望你说出各派所定暗语,否则便请恕小妹失礼冒犯!”
“各派暗语,天地人心。”
何之遥一字一顿,神情亦颇为微妙。余靖仪脸上一红,低声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来到其人跟前,倒提手中长剑。
“靖仪多有冒犯,万望何师兄勿怪。”
何之遥淡然一笑,并未对此纠结,抱拳拱手,向众人说明来意,“青城邪祟负隅顽抗,此刻正同各派在前山鏖战。我辈同道伤亡颇多,之遥特奉命前来,请诸位师妹随我前往支援。”
“恩师他们现下处境如何?”
余靖仪忧形于色,直俟自其口中知悉本派同门大抵无恙,这才略始宽下心来。转而不无担忧,问一旦众人全都撤离,倘若有青城弟子从此逃脱又当如何。
“余师妹不必担忧。”
何之遥似乎早有所料,面不改色道:“青城山声势虽众,实则多是些宵小之徒。我等只须杀尽其教中元凶首恶,余下之人自会树倒猢狲散,再难掀起波澜。”
“小姐,您说是么?”
“你说什么?”
楚夕若猛然一阵心悸,一双妙目徘徊闪躲。反观何之遥则颇为坦然,口中意味深长道:“小姐甘愿只身犯险,勇气精神固然可嘉。只是今后总该提前向家主说明原委,否则实非为人子女者孝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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