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
何之遥脸色微妙,干笑着道:“在下等皆是奉命办事,之遥自然明白姑娘的难处。”
“是了,方才我和几位师弟见姑娘房中灯烛闪烁,可眨眼间却又不见了亮光。因恐姑娘遭逢不测,这才特意赶来看看。”
“刚才……刚才是我起来准备明早小姐要用到的物什,那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贼人既然凶险至极,你们还是快去别处找寻,可千万莫要放跑了他!”
青绮急于打发众人离去,说起话来难免甚急。可她愈是如此,便愈教人心生疑窦。何之遥目蕴精光,意味深长道:“正是如此。只是此人狡猾多端,不知我等可否进屋一看究竟,也好使姑娘今夜能睡得踏实。”
他看似商量,实则却不待青绮开口,便直接迈进房中。其余众人见状,亦随之鱼贯而入。原本倒也轩敞的堂屋忽然涌进这许多人来,一时反倒显得格外逼仄。
“你!你们要做什么!”
青绮又惊又怕,赶紧跑到何之遥面前,气忿忿大声质问。
反观何之遥却丝毫不以为意,冷眼扫视环顾,铁青着脸森然说道:“事起从权。如有得罪之处,只好请青绮姑娘多多见谅了。”
“我……我明天非要到小姐那里告上一状,教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阻拦无效,青绮遂带着哭腔,搬出主人来欲行恫吓。何之遥从旁听了,只微微抖动嘴角,说自己也是公事公办,即便当真要惊动小姐,那也只好请她亲自去和家主说个清楚。
言讫,他又挪动步伐,里里外外一番审视,终于在通往里屋的房门前驻足下来。
“敢问青绮姑娘,这里面的又是什么?”
“那是我平日里的卧房!你们不能进去!”
青绮如梦初醒,三两步过来挡在门前,俨然一副视死如归。何之遥眉头大皱,微一侧头,向同来之人示意。一旁两人见后,遂从左右上前,不由分说便将青绮强行架往一旁。青绮虽奋力挣扎,又如何是这两名壮汉对手?一时只泪如雨下,口中不住咒骂众人恁地胆大包天。
“你们三个随我进来,剩下的人……就在此好生保护青绮姑娘。”
何之遥面如止水,双手轻轻一推,那两扇房门登时应声而开。又一番交代过后,便低掣兵刃,一马当先踏进屋中。
甫一入内,众人发觉里面原也无甚稀奇。放眼诸般陈设器具,除却一张绣床下面,以及几个衣柜或可藏人之外,其余地方则尽皆一览无余。
何之遥不动声色,缓缓行至那床边,陡然拔出剑来。又瞥见青绮满面惊悸,不禁更加笃定少卿必定藏身此间。手起剑落朝床下便刺,三尺青锋过际,直将上面被衾搅作粉碎。
他原本信心满满,只道必可有所斩获。渠料一连三五剑下来,屋中竟好似浑然无事发生。何之遥大吃一惊,矮身探头去望,果见床下空空如也,不见半条人影。可适才自己明明眼见少卿直奔此处而来,如何只一忽的工夫便如泥牛入海,居然从此没了踪迹?
“你们再去那边看看!”
想是犹未死心,他站起身后,向又一旁之人下令,示意他们打开跟前衣柜仔细找寻。可等众人忙活半天,只发觉里面除却些寻常衣衫之外,便再也别无其余之物。
“何师兄,你看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齐望向何之遥。何之遥一言不发,一张原就略显黝黑的面膛愈发凝重,显然心中也正同样举棋不定。
“何之遥!”
既见众人搜寻无果,青绮总算在胸中平添出几分底气。拼命挣开身边二人,上前厉声叫道:“你狗仗人势,眼里放不下小姐,莫非连夫人也不肯怕么?”
“你……你要再敢胡作非为,明天咱们便到夫人面前评一评理!看到时又会有谁来替你说话!”
何之遥神色稍异,念及方梦岚身为主母,毕竟不敢太过放肆。加上自己手上并无确凿证据,遂一改适才咄咄逼人之态,在脸上生生挤出一丝干涩笑容。
“贼人狡猾,何某也属职责所在。既然姑娘安然无恙,我等这便先行告退。”
“出去!”
青绮气极,身子簌簌发颤。愤然抬手朝外一指,恨不能教何之遥等人赶紧滚出门去。
何之遥却不着恼,口中冷言冷语,只说为防贼人有机可乘,若是稍后发觉有何风吹草动,还请青绮即刻前来相告。
“顾少侠?你……你在哪里?”
等到众人离去,青绮一颗心脏依旧砰砰狂跳。急忙忙关上房门,又伸手抹净两靥泪痕,一双妙目左右徘徊寻觅。
“噤声!小心他们去而复回!”
她话音未落,忽觉头顶微风拂动。正是少卿自梁上一跃而下,同她彼此对面而站。
青绮如梦方醒,下意识以手掩住嘴唇。另一边厢,少卿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屏息潜至窗畔,待认定众人确已走远,这才“呼”的长舒出一口气来,暗自拭去额上涔涔汗水。
“青绮姑娘,多谢你肯救我。”
“顾少侠这是哪里的话。”
青绮脸色苍白,以手抚心,兀自颇有余悸,“之前您与小姐以德报怨,放我和爹爹一条生路。这恩情青绮今生今世也无以为报,区区小事,那又何足挂齿?”
听她提及伍老三等人,少卿神色反倒微微一黯,摇头苦笑道:“当初我夸下海口,说要替你爹他们找寻楚大爷的下落。只是如今却连自身也都难保,此事也不知究竟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了。”
青绮杏眼圆睁,赶紧连摇双手,“少侠和我们爷俩非亲非故,本就是看在小姐的情面上才肯出手相助。此事青绮感激尚来不及,如何会因此责怪少侠?”
少卿听在耳中,心下稍觉宽慰。转而念及楚夕若其人,却又不禁略微变了脸色。俄顷将心念一横,佯作漫不经心道:“你家小姐……她现下可还好么?”
青绮先是一怔,回忆今日早前同主人相见,只觉她似乎确与平常颇有几分不同之处。遂向少卿直言相告,言讫又瞪大了一双水眸,问他是否知道这究竟是怎生一回事情。
少卿心下感慨,口中一席似是而非,将此事草草掩饰。转而眼望窗外,同她压低声道:“我如今被人追杀,你可有什么法子助我逃出楚家?”
“有!”
青绮眼前大亮,一时点头不辍,“从此往西走不多远,在院墙上便有一道偏门。先前原是给往来送菜的挑夫,还有下人们方便进出这才开的。”
“后来厨房搬去了别处,这偏门便再也没了人来走动。我估摸着家主和四爷不会把这芝麻绿豆似的小事放在心上,眼下也多半还能走通。”
“好极!好极!多谢青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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