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殿前有个不小的广场,西北角处搭了个草棚,夜已深了,草棚内却还燃着盏油灯,尚有一人在伏案疾书,隐没在灯影里的脸晦暗不明,只能从轮廓打扮勉强看出来是位仙风道骨的道长。
夜风总是不安分的,可这一豆烛火明明连个灯罩子都没有,却半点不受影响,不仅不曾被吹灭,便是连个摇曳的姿态都没有。
月亮西沉,山里洒了露、起了雾后便更像是入了冬似的,弥漫着一股子浸透骨髓的冷意。一直未挪过屁/股的道长终于肯停下了笔,也不顾灯油的滚烫,直接用中指去挑了挑烧塌了的绵灯芯,瞧着火光更亮堂了些,这才满意的揉了揉酸痛的后肩颈,重又拿起了笔。
刚写没几个字便有叩门声传来,他半分不见意外,也未有迟疑,起身径直去开了门,连问候一句“门外何人,所为何事”都没有。
子濯左右肩上各扛着一名伤员,身后还跟着十余个老弱病残,刚扣了两下,门便开了。
“五师兄,”他此番模样不便行礼,便只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继而侧身,让门内的人看清楚外边的状况,道:“都是受兵祸荼毒的穷苦人,没钱没药,我便一齐带上山了。”
子辛下凡本是为了与甦息教的献舍之说相抗,未曾料到,魔神的残念从昆仑逃逸之后,甦息教行事便张狂了起来,不再遮遮掩掩的蛊惑平民献祭魂魄,而是明目张胆的筹划起了中/央皇权,挑起战火,以致天下大乱。
原本冥界还为噬魂一事而特别设立了一个人间事务司,可战火一起,死伤无数,堆尸成山,冥界都已自顾不暇,加之噬魂案不再发生,这事务司便也就地解散了。
甦息教摇身一变成了圣教,又推出个“救苦扶难”的圣女,子辛仅凭一人之力已无法与之抗衡,甚至还曾一度因为反对圣教而遭受到百姓的辱骂和责打。
冥界的位置特殊,虽与凡界牵涉过多,却也从不轻易插手,况且,冥界掌死,生之事与它何干?
但特别事务司可以解散,他却不能撤退一丝一毫。
蚍蜉撼大树,何其难也?
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他的“道”。
“后殿都已满了,”子辛语气平静的冲师弟交代道:“将人都安置进三清殿吧。”
一听他这话,人群里立时便有人提出了异议。
“这样……不好吧?”
“是呀,我等低贱之躯,怎么好去叨扰三清真人?”
“深夜劳烦道长本就让我等心中过意不去,我瞧着广场空旷,我们在这将就一晚就成。”
一时间三嘴五舌的争了起来,都是些本本分分的农人,逃难至今,对神灵也尚存敬畏之心,不敢有所亵渎。
“更深露重,隆冬将至,诸位身上都带了伤,受不得寒。”子濯开口相劝,“再者,三清真人心系黎民,必不会介意。”
说罢,他身体力行,率先扛着肩上的两人大步冲三清殿去了。
他一路施药救治,在难民群里颇具威望,此时见他如此干脆,人群也都松动了,只愣了两秒,便互相搀扶着紧随其后。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